爱情片其它1962

主演:阿兰·德龙,莫尼卡·维蒂,弗朗西斯科·拉瓦尔,利亚·布里格诺娜,帕斯托雷·罗里,迈尔拉·里恰尔迪,路易斯·塞格纳

导演: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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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3-10-05 00:00

详细剧情

  天空微白,已是黎明时分。可对于里卡多(弗朗西斯科·拉瓦尔 Francisco Rabal饰)来说,这却是痛苦而残酷的一夜。无论里卡多怎样苦苦哀求维多利亚(莫尼卡·维蒂 Monica Vitti饰)回心转意,她已然心意已决,执意离去。维多利亚来到罗马证券交易所找她的母亲,远远地就看见母亲与经纪人皮耶罗(阿兰·德龙 Alain Delon饰)兴奋地聊着股票。皮耶罗年轻潇洒,风度翩翩,很会讨女人欢心,而这对维多利亚来说毫无兴趣。但一种莫名的强大吸引力在两人之间慢慢滋生,然而两人谁也未曾踏出第一步。当她再次来到交易所时,却遇到股票狂跌,维多利亚的母亲也亏了很多钱。不安的维多利亚,觉得皮耶罗可以成为自己可靠的保护人。然而当两人终于在一起时,隐藏在他们背后的复杂关系又使他们彼此疏远。  由意大利现代主义电影导演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执导的《蚀》,与《夜》、《奇遇》共同构筑了安东尼奥尼的《现代爱情三部曲》。安东尼奥尼的作品一直关注着人类精神状态的病态与疏离,本片的背后依旧是他所要传达出的人文道德危机和精神的空虚。本片荣获1962年第15届戛纳电影节评审团特别奖,入围1962年第15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

 长篇影评

 1 ) 但愿我不再爱你了,或者爱你更多

“但愿我不再爱你了,或者爱你更多。”——《蚀》

当我们在爱情中感到痛苦的时候,这句台词契合着我们的内心。

有两种情况:前半句“我不再爱你了”说明你加予我的痛苦不再对我产生作用,因为与你已经不再有关;后半句“爱你更多”则说明这种痛苦能够为积聚起的更多爱意承受,我选择更迁就你。

只有当痛苦的压力超过了承受能力,一种撤退或前进的策略就产生了。这种情形既可能发生在爱情开始后不久,也可能紧邻于结束;要除却热恋期、爱的开始与结尾。

在《蚀》中,发生在爱情萌生不久。

维多利亚正是在无法确定自己对皮耶罗的爱到底是否为真的情况下才说出了这句台词。这说明爱意已然萌生,正在或预感到了即将遭受的爱之苦痛,而这份苦远痛不是尚在模糊状态下的爱意所能承受的。如果她能不爱皮埃罗,她就能抽身而退;如果她能更爱皮埃罗,她就能继续爱下去。

对我而言,则是发生在结束前夕。

正是一种不被深爱的痛苦深深地折磨着我,我希望自己能不再爱她了,那样我就能从这种痛苦中脱离出来。又或者,我还能更爱她一些,这样我就不会在意她还喜欢着别人的事实。但也许我过于自私或过于爱她(两者难道不是一体?),我做不到后者;我只能垂死地选择前者来让自己放弃。如果我做到了后者,我可能进入一种“无我”的博爱状态,而这种状态的虚假实则与“不再爱”的情形类似。

这说明,当“爱更多”从一种“有私”不断加剧变为“无私”时,它的尾巴就与“不爱”的头连接在了一起。爱的经过,就是从“不爱”起步,不断地“爱更多”,最后突然“不再爱”的过程。持续的“爱更多”,就是不断试探自身抗击爱之苦痛的韧度,一旦崩解,爱将不负存在。

 2 ) 捡出爱情来看剧情

众所周知安东尼奥尼是结构主义大师,其能力的极致展现,是能用压根就没能拍完的胶片剪出一部看起来有头有尾有深度的神作。而对于拍完的胶片,并且还是三部曲,导演必定是要传达出更加深层复杂的内容和情绪。要想写出全部的个人感受,将要写很多写得很累并且容易跑题到火星,对此就不作解读了。既然被叫做《现代爱情三部曲》,就暂先抛开复杂的人性和社会层面部分,只捡出爱情来看剧情。

里卡多

电影开篇是即将分手的清晨,里卡多的公寓里,第一组特写镜头就展示了女主维多利亚的美,手臂、指甲、小腿和步态,这女人无一不美,但如同三部曲的一贯情绪,那张脸上透着观众们所熟悉的厌倦和空虚。

维多利亚:怎么样,里卡多?

里卡多:你在想什么?

维多利亚:想我们昨晚所谈的一切。

比起维多利亚的痛苦和清醒,里卡多明显呈现出一夜未睡的疲态,他尽力地挽留未婚妻,时不时带点卑微。从对话中能看出,处于感情瓶颈的这两人不是第一次谈分手,面对里卡多直白的挽留和质问,维多利亚的台词则有大量的情绪留白,分手前,她没放弃给男友表达自我的余地,但她被误解,里卡多摔碎烟缸,第100次地怀疑她有外遇,更多是僵直麻木地呆坐着…… 此时的观众虽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导致分手,也能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情绪壁垒。镜头下的空间变换非常具有美感,但气氛却丝毫不美,空间变换凸显了难以沟通,单调和压抑。大约就这些。

维多利亚走出公寓有一阵后,里卡多开车追了上来,他决定陪维多利亚在清晨散个步。里卡多的语气,透着认为自己做法的正确无误,好像终于把握了未婚妻的情绪脉搏:她生气走了,他就得追上陪着,一直到她那些莫名其妙的气都消了就没事了,很像一些男人眼中的"女人所渴望的吵架后男友应做的正确行为”。再后来,里卡多还做出夜里守在维多利亚家楼下,朝她公寓窗丢石子这种事。和摔烟灰缸一样,除了暴露了这个看似斯文体面男人的暴躁一面,对挽回关系没任何卵用。

母亲

维多利亚的母亲是资深老散户,每天都忙着买进卖出没空搭理女儿。这个角色虽是母亲,但其戏份80%都在证券交易所。至理名言——没有哪个百万家私不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言谈举止却完全是个投机客,没有一丝中年妇人的感觉,收市后途径市场只买了一磅的梨子装进手提包。

与未婚夫正式分手的当天下午,维多利亚第一时间想找母亲聊聊,但没能获得一丁点机会。直到告别前,母亲问她晚饭是不是和里卡多一起吃。 维多利亚无奈回应,是的,我和里卡多吃。

母亲再说起里卡多,是股市大跌那天下午,母亲赔掉几百万,为翻盘不得不抵押珠宝。

“你要是不跟里卡多分手,我还能向他求助,不用抵押珠宝了!”

母女二人的壁垒早已不是一日两日。

邻居们

回到分手的当晚,维多利亚买了一块化石装饰房间,这块美丽的植物化石透露了她优秀的审美和格调。

究竟是什么让维多利亚逃避婚姻,很多,说不清,她也不知道,但邻居安妮塔肯定是原因之一。这位发福少妇穿着浴袍来串门,出场的头几句话是抱怨孩子和老公,与另一位已婚邻居玛尔塔形成鲜明对比。

出生在肯尼亚的玛尔塔外形上与维多利亚更像,苗条美丽优雅。 走进玛尔塔的公寓,一直都是厌世脸的维多利亚眼睛亮了。公寓内的陈设充满异域格调,墙上是非裔土著的摄影和乞力马扎罗山,放下唱针,黑胶碟意外响起了黑非洲的鼓点乐,玛尔塔一边翻着摄影集一边给安妮塔讲肯尼亚的独特之处。邂逅了玛尔塔的家,维多利亚窥见了无聊婚姻中的情趣,她似乎对婚姻燃起另一种好感。接着就是意想不到的镜头,维多利亚涂了一身古铜戴上颈圈,伴随着鼓点挑起了非洲舞蹈,同样一身非洲装扮的安妮塔跟着附和。此时气氛很好,像是小女孩们开睡衣趴,但玛尔塔突然停掉了音乐,大声命令维多利亚不要再跳了。她为自己没来由的情绪做解释:首先,她维护非裔人,说不要用你们的刻板印象去想象非洲;下一秒,又嘲笑起了肯尼亚土著,说他们多数都没受过教育像一群猴子,反感并排斥当地的白人;接着说起了她父亲,还有肯尼亚的主宅和农场,她视那里为故乡,想将孩子生在那,但当地冲突不断…… 玛尔塔的这段台词穿插着法语和英语,擅长语言的维多利亚配合着玛尔塔,切换语言去回应她,惹得听不懂的安妮塔抗议。玛尔塔那些莫名其妙的解释,指着一个方向:她想回肯尼亚,但那里"人人有呛",她担心再也无法回故里。最后出门找狗狗只剩维多利亚时,玛尔塔对这个应该能懂自己的女人袒露真情:肯尼亚的生活简单,幸福也来得简单,来到罗马一切都变复杂了,她和丈夫的公寓很漂亮但婚姻并不幸福,他们有壁。维多利亚对婚姻的好感也随之再度破灭。

而安妮塔邀请的一次飞行之旅,维多利亚来到了和自己居住环境完全不同的维罗纳,没有建筑工地和庞大的古老建筑,只有缓慢的音乐和晒太阳的年轻外国人。这是整个影片中唯一称得上平静安详、令人感到舒服的景色,也是个难得的喘息机会,借着维罗纳的美景,不论是维多利亚还是观众,情绪都暂时得到舒缓:婚姻虽是牢笼死地,但与脱离婚姻的爱情总还是美好的。于是,证券交易所里的英俊男人就变得更值得期待了。

皮耶罗

里卡多:“我想让你能幸福。”

维多利亚:“我们刚相识那时,我才20岁,那时候我就是幸福的。”

也许维多利亚见到皮耶罗第一眼时就记住了他,但仅仅因为他的英俊令人印象深刻,那天的维多利亚对他并无念想,一门心思想地想和母亲倾述与里卡多分手的事。今天不同了,维多利亚打着关心母亲的名义,其实专程为皮耶罗而来,她渴望对他有进步一了解——既然爱情是美好的,既然年轻能让一切变得幸福,何况俊美如皮耶罗。观众们的情绪被带到最高,期待已久的调情终于要开始了。

而现实却是, 维多利亚越想要了解,就有越多的失望。

股市大跌那天的皮耶罗非常不可爱,逐利的一面暴露无遗。维多利亚尚有耐心,甚至想在交易所门口的商贩那买个礼物送他,但被“我已经有了”给拒绝掉。

维多利亚:“你好像从来都不会停下来。”

皮耶罗:“我为什么要停下来呢?”

第二次约会,被醉汉开走的车从湖里被打捞,醉汉溺死在车里,皮耶罗第一句台词不是关于一个生命的逝去,而是关于他的阿尔法-罗密欧掉了一大块漆,会很难修。

“我是专程来看你。”

维多利亚直率地讲出自己的意图,同时开始失望。皮耶罗年轻俊美皮囊下的灵魂不仅充斥着成年人的无趣世俗,还缺乏同情心,比前任里卡多更冷酷无情…… 但又时不时会冒出一点点属于年轻人的甜蜜俏皮。

“走到对面后,我就要吻你。”

这个突如其来的浪漫,就像之前夜里站在楼下问她 “我想要上去,用西班牙语怎么说?”

放弃婚姻只想恋爱的维多利亚,为这样的皮耶罗反复犹豫: 与皮耶罗的恋爱,也许就像玛尔塔的婚姻,能看见情调,但更多的是痛苦和无聊。对皮耶罗灵魂的失望,让维多利亚停在斑马线的中央,但皮耶罗毫不犹豫地吻了她,维多利亚回吻——那是欲望驱使,现在她只剩欲望了,但没关系,她还有欲望。

“你好啊。”

“你好。”

“我又买了一辆新车,是一台宝马。”

于是,下一次见面,还是在那个老地方,他们以这样的对话开场。维多利亚随即称赞一个路人“他长得可真漂亮。” 她说给她自己,也是说给皮耶罗。

维多利亚能与里卡多相爱不仅因为他们彼时的年轻,还因为相同的喜好和追求(文学和语言翻译),但皮耶罗并没有。她甚至搞不清为什么还出来和皮耶罗约会,无趣已被反复确认盖章,他们语不投机,但他有张俊美的脸,她现在不在乎是否与皮耶罗只是露水情缘,因为他真漂亮,她就为这个了。对她来说,皮耶罗和英俊路人之间的区别,仅仅是认识和不认识。

公寓

他们拜访过彼此父母的家,但都没邀请对方进到自己的住所。皮耶罗家的旧宅,是维多利亚在情绪上的最后一次挣扎。罗马的老式公寓,客厅墙壁上挂着风景画搭配灯光烘托,皮耶罗的房间墙上是一小幅文艺复兴风格的素描,罗曼式小摆件,洛可可式大屏风……整个房子虽然陈旧但无处不散发出古典艺术气息和中产阶级上层的好品位。就像走进邻居玛尔塔家一样,在皮耶罗的故居中,维多利亚的眼睛亮了最后一次。

敏感的她很快又嗅到了压抑,进门后对面楼窗口的老妇人死气沉沉的脸,主卧室墙上皮耶罗父母严肃的小肖像,主卧窗外的修道院街景和行走的修士……这些无不提醒着维多利亚:优雅绘画和漂亮陈设是表面,这些才是真谛。皮耶罗无聊至极的灵魂,正是在这充满艺术气氛的屋檐底下滋生养成。自此,几番心理挣扎的维多利亚终于和皮耶罗发生了关系,但作为观众几乎感受不到欲望,更没有爱和甜蜜。两张美丽脸,进门后还能看着对方相互开玩笑,后面目光交流越来越少,肢体语言纠缠又拧巴,无一不在传达他们肉体结合的同时灵魂有壁。

告别

最后一次约会在皮耶罗办公室,衣衫不整的两个人挤在沙发中说笑,维多利亚似乎从年轻帅哥的身上找到了快乐。门铃声迫使两人起身整理衣裳。维多利亚从后门楼梯离开,皮耶罗将她送到门口,他们像恋人一样依依不舍地拥抱道别,维多利亚甚至用母性化的动作爱抚对方,看似两人处于甜蜜热恋,约好下一次见面,下下次再见面,明天8点,就在老地方见。

走出大楼前维多利亚回头看了一眼,她对这个PY关系的年轻人没多高期待,大概只要能像里卡多那样偶尔在身后出现,他在她心中就算合格。而皮耶罗不出所料地让她失望,她也冷漠地离开了办公楼。办公室里,电话铃声逐渐响起,皮耶罗微笑着坐在工作台前,观众们摸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好像在回忆刚刚与维多利亚的温存,但也像是被电话铃声唤醒了状态,对逐利的快感跃跃欲试了。45度最佳镜头对着这位美男子微笑的脸,让他看起来更俊美诱人,这也是影片的最后一个角色特写。

最后他们谁也没赴约。镜头对着他们的“老地方”以各个角度从早到晚拍了一整天,都没见到两个人中任何一个的踪影。

莫妮卡·维蒂与阿兰·德龙

影片中对男女主角美的展示毫不吝啬,但又有很大不同。

有了《奇遇》和《夜》的铺垫,观众们对莫妮卡·维蒂在三部曲中所传递的情绪已经不陌生。我也似乎明白了导演为什么用她来贯穿三部电影——她不仅是大美女,也是名副其实的性感美人,仅看外形,她极富南欧风情的浪漫,又带点野性和支配欲。而导演反其道而行,一次次地让她扮演困在感情中内心不停挣扎的女人,又对着这位破碎感拉满的美少妇疯狂怼脸拍,用了大量特写镜头展示其性感之美,手指到脚踝,到凌乱的金发和微张的嘴唇。比起自带疏离感的文艺女神,理应享受爱的金发尤物对爱情的恐惧、厌世和孤独,更能加深观众们对现实空虚的质疑。

而阿兰·德龙则多用长镜头或近镜头快切,他的身边通常都围满、甚至是挤满了其他人。工作性质所致,皮耶罗的灵魂需要阿兰·德龙的外壳,只有那种美,才能让他在一群金融从业者中不被埋没。证券交易大厅里黑压压的一群人,每个人都是这片喧哗声中的一份子,使用着同一个声调、同一套台词和夸张肢体语言,但即便这样,阿兰·德龙的脸和劲瘦灵活的身姿也能在长镜头下被一眼识别,瞬间抓住观众的眼球,吸引观众主动去搜寻他的身影,期待他能再次现身。镜头加强了对比,彰显着这为美男子的与众不同——一群逐利乌鸦之中,唯独他是烦躁的赫尔墨斯。人们一直对美有着更高的期待,所以,当这张希腊神祗般的脸,开口就讲出毫无浪漫甚至缺乏基本人文关怀的台词时,当见识到他行事作风散发出的世俗和无情时,才更令人失望。

特殊与普通

结尾是电影史上的神来之笔,对此有诸多理解,在此仅代表个人:

《蚀》续写了现代爱情的空虚,通篇是一个大写的失望。这种失望是电影特写,但也充分存在于现实生活之中。

两位主演有着不同类型的顶级美貌,但又美得不太登对,说白了就是看外形缺乏CP感。结尾镜头中的“老地方”出现了许多人的特写,视觉上他们都更接近素人。与之前那些美丽的挂名角色们相比,素人们显得极为普通,这种集体的普通,又让他们在视觉上显得非常登对。而与少数又美丽的挂名角色们所传达出的空虚和失望相比,素人们的空虚和失望很容易被理解消化——镜头下的每个素人都是空虚和失望的承受者,但同时又是世俗和无情的载体。由于素人数量居多与观众也更加贴近,电影与现实的壁就更容易被一拳打破,现实中的空虚失望也就能扑面而来地再次被提醒和加深。

 3 ) 现代电影与安东尼奥尼式“描绘”

安东尼奥尼的电影已经不再是讲故事,他要着重刻画的是人物在某段情感关系中所处的状态。在《蚀》中,是女主角维多利亚在旧恋情的结束过渡至新恋情的开始期间起伏的情感状态。它向着情感的内核拓展,而脱离了对语言的依赖。这是为何安东尼奥尼的对白如此精短的原因,因为语言不再能展开对这种模糊的情感状态的准确定位。这与侯麦依赖于对白进展的电影有别,虽然两人都对恋爱中的男女情有独钟。在侯麦的电影中,人物间的对白是用来进行思想上的分析与自我分析。也许不再有另一个例子能更好地揭示安东尼奥尼如何不相信语言来为情感划界的可能,当皮埃罗反复地向维多利亚提问她怎么了的时候,维多利亚用一句“为什么要问这么多问题”进行了回绝。这个回答不仅反映出男女思维方式间的差别(如果说男人更倾向于思索一个终极的答案,那么女人在乎的是情绪上的体验,同时她也不能将自己的真实状态通过语言传达出来。女人身上那种丰富性、复杂性、无法解释的状态是浅直的男人所无法理解的),同时也是安东尼奥尼向传统电影的发问——“为什么要问那么多问题”,也就是说为什么传统电影中的每一处设计都需要被合理解释?

这我们已经是太过清楚了,安东尼奥尼如何通过一种零散化的叙事结构发展出独特的“无情节”电影美学,以反对以戏剧冲突和情节发展为主的传统叙事法则。这不是说安东尼奥尼的电影一点故事情节都没有,而是说情节在他的电影中如此淡化,以至于电影的故事仅仅成为一处被模糊淡化的背景,为的是着手在其上展开对人物情感状态的诊断。因而,如果说电影从传统转向现代确实有一个临界点,那么这个点既不在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罗马,不设防的城市》),也不在法国新浪潮身上(《广岛之恋》《精疲力尽》),而由安东尼奥尼一个人标记出来。现代电影大师如费里尼、塔可夫斯基、伯格曼等都为电影的现代性投注了自己的美学探索,但真正扭转传统电影形态,并发展出一种电影现代性不可或缺的美学价值的还是安东尼奥尼。至少,在以下这几点上,安东尼奥尼启发了无数后来者。

首先,是安东尼奥尼发展出的“无情节”美学。电影不再需要讲述一个故事,它因而可以进行其它方面的探讨。其次,安东尼奥尼第一次发现了电影的空间。这个空间并不是中立的物理空间(人物做出动作、故事发展情节的背景),而是成为反映人物内心真实状态的心理空间。空间的发现为何对电影如此重要?原因正在于纯粹的电影艺术就应当被看成某种空间的艺术,它最终是用来完成体验的。最后还有一点,是安东尼奥尼对电影色彩的真正发现,这或许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正如在《红色沙漠》中所实践的,现实之物因为被喷绘上一种新颜色而获得了另一重现实,这种现实反映出人物内心的真实状态。如此,电影脱离了对戏剧或小说的依附,真正具有自己独特的美学价值。

我们将“无情节”叙事再着重拎出来。既然电影没有连贯的情节,故事性被降至最低,那么电影如何来继续维持它的可看性呢?在我看来,安东尼奥尼正是使用了一种“描绘”的技巧,即通过细致真实地刻画人物在某段情感中的精神状态来吸引着观众看下去。法国小说家克洛德·西蒙有一个观点,认为现代小说之所以区别于传统小说最主要的地方在于现代小说强调“描绘”。一般而言,当我们阅读像巴尔扎克这类传统现实主义小说家的小说中,一旦遇到大段大段的描绘,总耐不住性子继续往下读。因为描绘阻碍了叙事的发展,而一般读者在一本书中想读到的只是那个故事罢了。但在普鲁斯特或乔伊斯这些现代小说家身上,描绘不再是阻隔器,而具有了“酵母”的作用。(《四次讲座》)

充斥于《蚀》中的正是许许多多与叙事无甚关系的“描绘”。一方面,表现在刻画人潮涌动的证劵交易所上,这种从各个角度不断地描绘人们为财富声嘶力竭的画面,在叙事上除了展示维多利亚去找母亲,并意外地遇到皮耶罗外没有更多其他作用。但是,我们一旦放弃情节上的考量,这些画面立即获得了新的意义:它们是对现代生活的精准刻画,是导致了现代人精神空虚的某种原因。另一方面,是对人物内心情感状态的描绘。维多利亚有一次与女友共同乘坐直升机去某处游玩,从飞机上下来的她被周围奇异的风光所吸引,安东尼奥尼用了许多镜头来表现维多利亚的主观视角,这些景色对于叙事其实没有任何意义,但对刻画人物内心的情感状态却有着重要的作用。这些无益于叙事的信息所使用的手法正是可以用文学上的“描绘”来形容的东西。因而可以设想,当现代小说重新用“描绘”超越了传统小说,现代电影也从“描绘”中找到了突破传统电影形式的新可能,而安东尼奥尼或许是开先河者。

 4 ) 蓝色或者更蓝...

    《蚀》 这部电影几乎是昆德拉似的,安东尼奥尼在其极度节制的叙述过程中,几乎省略掉了一切使我们称之为激情的东西,电影开始于清晨,结束于黄昏,当晨光覆盖这世界时,我们开始生活,当股票交易所里的人们发出狂热的吼叫时,我们在一旁看着,当我们相爱时,许多电话铃同时响起,当我在空荡荡的街边等待时,天空异常的蓝,而后黄昏来了,电车带着人们离开,在暮色中,路灯闪闪发光,照亮空洞的夜晚,是什么在侵蚀我们,并非梦幻,也许谁在生活,生活就永远侵蚀着他,但我们不能否认,这忧伤而宁静的生活——总是美的。

 5 ) 欲海含羞花

       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在六十年代初期拍摄的“情感三部曲”也许叫“疏离三部曲”更加合适点。在这些影像的杰作中,安东尼奥尼总是在对传统电影叙事进行着大刀阔斧的改革,他有着极强的敏锐度,能发现在六十年代初萌芽的现代主义哲学思潮,那些关于异化的情感、神经质的人物和荒凉的社会景观都在诉说着一种对于情感的厌倦,对于完整的排斥,但当这些形式化、装置化的、碎片化的情节组合在一起时,却又是那么地富有激情,看似沉默的影像实则满是呐喊的冲动和对情感的渴求。

        在1960年的《奇遇》、1961年的《夜》后拍摄的《欲海含羞花》(《蚀》)是我最爱的电影,因为它拥有少数经典电影才具备的那种欲说还休的气质,让你忍不住想一次次去观看它,而且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收获。《欲海含羞花》的形式感至上并不是说牺牲掉故事,安东尼奥尼的伟大就在于他并没有消解故事,而是对故事进行了“结构”,让它变成了情节。也就是说,传统电影中事件与事件之间相互关联,牵引观众的注意力,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而在安东尼奥尼这里,事件与事件之间变得毫无关联,它们被打碎了,并用一种意想不到的方法进行组合,观众会对人物感到陌生,也就失去了对情节探索的渴望,这样他们就会专注于情绪,看看导演如何在有限的剧情中创造出精彩的情感体验。现代电影对于节奏、规模、声音、感觉都完全异于传统电影,因此安东尼奥尼不愧是那个“偷走新现实主义自行车的人”。

        如果说用文字表述一部传统电影的精彩情节是一次难得的享受的话,那么对于现代电影,这却变成了考验。因为就像所有抽象的艺术风格所追求的一样,感受远比可视性更加重要,就像《欲海含羞花》的第一个场景,完全就是一场极其精彩的形式主义的演练,其中的物件、人物、声音共同组成了令人难忘的艺术品。莫妮卡·维蒂饰演的维多利亚和里卡多情缘已断,他们不得不面对分手的艰难时刻。安东尼奥尼一开始就给观众呈现的是一段感情的结局,而且这一点还需要观众自己去把握,因为影片在进入这个情节时是从一个台灯的物件细节开始,人物之间长时间没有对话。看安东尼奥尼的电影,永远都只有一条不变的法则,那就是没有绝对的主人公,电影的核心不是单个的人,而是他与周围环境的互动。这也就是为什么影片的第一个镜头是灯的原因了(与之对应的是影片最后的一个镜头,同样是灯,似乎是一个刻意设计的轮回与暗示)。在这一段中,我们看到里卡多的房间中满是现代主义的绘画作品,安东尼奥尼甚至给了它们比人物更多的镜头。维多利亚摆弄着桌子上的小物件,而且是在一个支起来的画框之后,此时镜头突然切到了另一边,雕塑看上去变得不大一样。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又是一段打发时间般的对白:“你还对我有感觉么?”“这是从多久开始的?”“不知道”,充满了无以名状的厌倦感。维多利亚开始移动,里卡多却如一具死尸般僵坐在沙发上,人物与各种几何图形并置,光滑的地板和墙上的镜子映照出双面的维多利亚,电风扇的转动声挥之不去,让人厌烦。这种立体的分裂感犹如毕加索的绘画般有趣。紧接着,我们又看到维多利亚打开了窗户,窗外出现一个造型像蘑菇云般的炼油塔,空间继续被扩展,我们看到了六十年代意大利战后经济起飞最直接的象征,这座城市刚刚经历了1960年举办奥运会的光荣时刻,新的时代出现了,新的生活方式、新的价值观,当然还有新的悲伤,就像是此刻的维多利亚。

       在《奇遇》与之后的《红色沙漠》中,莫妮卡·维蒂饰演了非常相似的角色,她们都保有孩子般的纯真却又背负着沉重的忧伤。莫妮卡·维蒂能在短短几秒内完成这种转变(如之后的找狗一段),这也就是安东尼奥尼为什么会如此喜欢她的原因了。在《欲海含羞花》中情绪的转换充满了突然性。安东尼奥尼喜欢用突如其来的尖锐画外音来转移对白,《欲海含羞花》中更加精彩的是空间的突然转移,比如与里卡多分手后孤独行走在空旷街区的维多利亚,突然在下一秒出现在了嘈杂的罗马证券交易所。在影片最后维多利亚与皮埃罗的三段剪辑更是精彩。安东尼奥尼靠这种“强迫症”般的剪辑方式让影片变得支离破碎,我们能非常容易地看到出现在剧情中的人物依次是维多利亚与里卡多--维多利亚--皮埃罗--维多利亚与皮埃罗--维多利亚--全部消失。这是安东尼奥尼直白地告诉了观众所有的剧情发展,但其中隐含的东西他却不愿意明说。

       安东尼奥尼关注的重点是人之间的沟通,与环境的互动,维多利亚在画框中的物体里寻找生活的意义,而导演则要在人物居住的当代世界中找到自己的审美组织结构,因此安东尼奥尼的精心建构着每一幅画面,没有一寸胶片不是在为艺术服务。那么这是个什么世界呢?前面提到意大利六十年代初的经济发展催生了时代各方面的转变,维多利亚就像是安东尼奥尼的化身,她迷茫地存在于这个新世界中,发现传统的家庭解体(母亲沉迷于炒股,家庭的幸福仅仅存在于相框之中),宗教缺席(教堂变为了背景,教士成为了路人),世界被核武器的威胁笼罩(蘑菇云般的炼油塔,结尾处路人拿着写有“核时代”“和平已死”的报纸),欧洲也正在经历殖民主义的最后时期(肯尼亚,这个英国在非洲最后的殖民地正在进行轰轰烈烈的独立运动),安东尼奥尼甚至安排了大段场景来表现(维多利亚的邻居就是曾经的肯尼亚殖民者)。而皮埃罗更是这个时代的代言人,他从事着股票经纪人这一新兴职业,看似呼风唤雨,却不过是这一庞大经济体系中的小人物,股票的涨跌控制在政党手中。维多利亚与皮埃罗的相遇就像是传统与现代的碰撞,他们彼此既相互吸引又相互戒备,无法完全投入到这段新恋情中去。安东尼奥尼的这部电影主题可以说就是“消失的主人公如何找回与世界的联系”。我们看到维多利亚在一个个空间中穿梭(里卡多的公寓,证券所,自己的公寓,母亲的公寓,皮埃罗父母的公寓、皮埃罗的办公室),电影在这每一个空间中都暗示着这种联系的不可能:电话铃声响起,却没有人接;人物总是在穿越各种各样的障碍(门窗、过道、围栏);皮埃罗与维多利亚两次隔着玻璃接吻(隔离与不信任);物体(包括各种建筑物)隔开人物的视线(股票交易大厅里巨大的圆柱隔开了维多利亚和皮埃尔)。这种空间下的冷漠无不在表达着安东尼奥尼的核心观点,现代社会中人人都有属于他们的位置,但他们却又往往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在空间至上的主题之下,主人公也逐渐消失了,电影中常常出现一些“无关”人物(维多利亚信奉种族主义的邻居,股票市场亏损严重的投资者,偷走皮埃尔车的酒鬼),让人想一窥他们身上的故事,在影片那个彪炳影史的结尾中,曾经出现在电影中的场景和人物又一次出现,但马车、树木、护士、斑马线、建筑材料、水桶都在,唯独两位主人公缺席,甚至其中两个人很像是皮埃尔和维多利亚,但他们终究不是我们所期待出现的人物。迄今,有无数的影迷给出了这个结尾无数种解读,是说明两人永远不会再见?还是新时代的环境以及失去了的人性?这其实恰恰是安东尼奥尼的过人之处,诗意抽象的精髓就在这里,把最终的解释权交给观众,每个人都有最合理的解读。

       安东尼奥尼电影中的爱情总是冷冰冰的,充满了禁欲色彩。也许正如他所说“爱情在现代社会是毒药,不能以正常的方式出现”。维多利亚在与皮埃罗的交往中也总是带着一种疏离般的拒绝,但她又在分开之时忍不住给他打电话。在影片后半段三个精彩的场景中(皮埃尔父母的家--室外教堂旁--皮埃尔的办公室),情感并不是一步步在加强,变得浓烈,也不是在一步步地减弱,变得疏离,而是充满了束缚,感觉总有什么东西隔在两个人中间,亲密的行为也经常被外在力量阻扰。维多利亚体现出安东尼奥尼电影中核心人物那种“虚无的漂浮感”来,她在进入皮埃尔父母卧室的那一瞬间似乎找到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但家庭的幸福远不是现代社会追求的价值,他们放任情感与欲望,无力维持那脆弱的平衡。皮埃尔在工作中看似如鱼得水,实际上却靠着谎言和演技生活,他年轻,却宁愿在无聊的夜晚去勾搭妓女。不管是维多利亚还是皮埃尔他们都在试图逃离对生活的厌倦,可是到头来却再一次只找到了厌倦。安东尼奥尼聪明地将这三段进行跳接般的突然剪辑,时间消失,观众完全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交往进展如何,他们就像是与我们渐行渐远的路人,越来越陌生,直至最终完全消失。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安东尼奥尼电影中对“性”的表现,它往往处在缺失的位置,就像是皮埃尔与维多利亚刚开始亲热,马上镜头就切到他们在户外的场景去了。安东尼奥尼把性看做是与现实建立途径的一种方式(在《红色沙漠》中,茱莉亚娜与丈夫的好友发生肉体关系,以求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夜》中夫妻的和解最后也是以草地上的性爱为结局的),它比爱情更加神秘,更加彻底,不能仅仅表现为一种物质的慰藉,但当交流的条件已经不存在时,性也就成了他们唯一的沟通手段。在《欲海含羞花》中我们甚至都不能肯定这是否真正发生过?在维多利亚和皮埃尔在他的办公室最后告别时,他们相拥时,眼睛却看向了不同的方向,这真是令人心碎的时刻,维多利亚在楼道中久久不愿离去,皮埃尔放好了所有的电话,坐在办公桌前,又要投入到虚伪的工作中去,维多利亚终于有勇气离开了,她出了门,我们发现这里就是皮埃尔之前勾搭妓女的地方,与之前完全反方向的拍摄角度,镜头穿越花雕铁窗,定格于那郁郁葱葱的树木。你真的只能自己去感受这个时空下的情绪,这是完全非理性的、主观化的视觉效果,这样美不胜收的视觉形象总是在安东尼奥尼的电影中出现,让人仿佛走入到一片空旷的情感沙漠里,忽略掉现实中一切关于道德与规则的压抑。

       在《欲海含羞花》中还有一处经典意象,就是皮埃罗被醉汉偷走的车被打捞上来时,死去醉汉那伸出车窗的手,它是那么无力,却正好与维多利亚的目光相遇,它又像是某种召唤,预示着这个欣欣向荣世界的最终命运,它是这个人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这个令人齿寒的意象似乎也在诉说着这个时代最诗意的孤独。

 6 ) 安东尼奥尼的空间、地点、性

在所有拍主流影片的导演——即与实验和先锋影片导演相对立而言的导演中,安东尼奥尼一定是最冷静地抽象处理空间的一位,同时代这方面上似乎只有塔克夫斯基与他接近。为商业发行拍摄的影片里,最形式主义的莫过于重复镜头、多角度拍摄和慢镜头,例如《扎布里斯基角》(Zabriskie Point, 1970)结尾爆炸的房子,随着平克.弗洛伊德的音乐飞向空中的小杂货,《职业:记者》(The Passenger, 1975)中透过旅店窗户进行的一个极为缓慢的推拉镜头,让人想起麦克尔.斯诺的实验电影《Wavelength》,后者是一个缓慢的上升镜头,持续了54分钟,拍到的是一个长屋子远处的墙。安东尼奥尼早期的影片里,很多镜头都是没人或部分时间内没人,人被风景(《奇遇》L'avventura, 1960)或建筑(《蚀》L'eclisse, 1962)代替。米歇尔.马齐尼和朱塞佩.佩雷拉对《蚀》(L'eclisse)的一项镜头分析显示,超过161个镜头空无一人。

  同时,从某种角度讲,安东尼奥尼的镜头对性很关注,它们把女人的身体拍得光彩夺目,经常是通过窥淫似的角度。它们要表明的是危机、通奸和性的嫉妒中的异性关系,欲望从一个角色转移到另一个,被压制或被破坏。也许正是由于它们的抽象,它们的“非戏剧性”,它们叙述节奏和清晰情节设置的缺乏,使劳拉.马尔维说的女人身体的“被观看性”凸现。不过安东尼奥尼采用的不是马尔维描述的好莱坞方式,也不是后者鼓吹的先锋方式。安东尼奥尼在自己的电影里不厌其烦地展示女演员美丽的身体,贴在墙上,立于门口或窗框中,镜子或玻璃中的影子,楼梯上的俯拍或仰拍,躺在床或躺椅上,裸露的胳膊、肩膀、脖子或咽喉的特写。这些镜头不是叙事的一部分,对叙事不起任何作用,它们和照片差不多,神似商业文化里常用的表现形式,如时尚摄影、海报和广告。在《放大》(Blow Up, 1966)里,这种跟照片和时尚摄影的关系被精心主题化和探讨过。

空间和性

  我想找到一种方法,把安东尼奥尼电影的这两方面——空间和性,联系起来。我说的“空间”有两层意思:三维的,不管是自然还是人工的,和二维的。在运动的镜头前,它们有着千丝万缕的互动关系,不断转换和连接。我说的性既指它们的内容,也指性所引发的:通常是一个女人的身体引起意淫,但是观看者色情的目光往往焦虑困惑。也有关于男人的此类镜头,马塞洛.马斯特洛亚尼在《夜》(La notte, 1961)里,阿兰.德隆在《蚀》(L'eclisse)里, 大卫.海明斯在《放大》里, 马克.弗雷切特在《扎布里斯基角》里—— 但是这不过是把焦虑困惑者换成了女人而已。我觉得,在安东尼奥尼的电影里,女人的身体有时是作为抽象空间的终点出现的,它把“空间”变成了“地点”,同时把镜头与故事重新结合;而有时它把空间隔断,终止叙事,在身体和空间之间,一个典型的现代派的间离形成了。

  我想这种空间与性的结合应该用历史的眼光看待,并加以详细的评论。安东尼奥尼的影片,尤其是20世纪60年代早期的,是作为意大利特殊社会时期的产物出现的——艺术文化与性的表现,它们明显地影响着那个时期。很多批评家用人性和超越历史的眼光看待他的电影,认为它们是关于人与人的疏离和普通大众的,而不是关于一些明确地点中特定阶层和种族的人的性,还有人的身体的,由此就忽略了这重要的一点。这种批评方式首先承认,那些与性有关的身体在影片中有具体而明确的作用,进而它认为女人的身体象征了一种普遍(无种族无时效)境况:“安东尼奥尼影片里的女人是象征性的角色,代表导演追求、由直觉捕捉到的灵感,大都关于人类的境遇。”(Micheli, 1967)“安东尼奥尼的女人们是揭示寻找本质的唯一出路。”(Chatman, 1985)。这种概括方式应该自觉抵制。
空间和地点

  首先,我解释一下空间的含义,并说明它们在影片中,尤其是60年代之前的影片,起的作用。镜头空间可分为两种。一是数学空间,有具体几何形式的空间,包括物品间的“空”和不空的“满”。亨利.Lefebvre和别的一些人认为,数学空间的概念出现于笛卡尔哲学问世之后。现代物理就受到了它的启发,认为空间不是人们认识世界的工具(像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它独立于思想意识。还有社会空间,它通过社会和经济上都差异明显、而且相互对立存在的社会结构得以凸现——商业化的市中心/郊区居民区;高级公寓/贫民窟;城市/农村;中心/外围。Lefebvre这样写道:每个社会,每种生产方式和它们的分支(一般意义上的社会),都制造空间,属于它们自己。古老的城市无不创造了合适的空间,有特定的中心,多中心主义(集市、寺庙、广场等),参照这些,再结合它们所处的时代和生活方式,就能理解空间的含义。

  建筑占据空间,改变空间,由此提供了数学或物理空间和社会空间的结合方式——它们是物理的,又是对社会空间的构造,勾勒出社会和经济生活的一种形式。当数学或物理空间被认作社会空间,简单点说,就是当一座建筑有人居住或有人参观时,按照哲学家爱德华.开塞说的,它就变成了一个地点。开塞的观点是,有了人迹的空间就是地点——“有一个常常被我们忽略的惊人事实,我们设想的完全空洞的时间和空间时(没有人也没有时间的真空),从理论上讲,只要有人和事出现,无论它们多么巨大,就变成了地点。”(开塞,1993)

  无论从自然角度还是从人文角度,空间和地点在安东尼奥尼的电影里都有相当重要性。但这并不是说他每一部电影里都有明确的地点,一些有,一些没有。早期的纪录短片往往有,我们甚至可以说它们是些关于人和地点的电影,像《波河的人们》 (Gente del Po, 1943)里的河流和岸,N.U.(1948)里罗马的街道。后来,特别是20世纪60年代早期的片子,地点变得模糊,有时好几个地点被混淆。《蚀》里的股票交易所是在意大利主要商业城市米兰,不是罗马,但是实际上米兰的证券交易并不重要。EUR,片子中大部分场景发生的郊区,是抽象化了的现代空间,和片子里几乎没有出现的历史悠久的市中心和古老居民区分开。1934到1942年间,为迎接1942年世界博览会(因战争取消),EUR和罗马中心之间建成通道,到1960年EUR已经变成了繁华俗气的商业区和中产阶级集中地。与此类似的是,安东尼奥尼认为《放大》不是关于伦敦的电影,“地点是重要,”1968年一次访问中他告诉阿尔贝托.莫拉维亚,当时他正要开拍《扎布里斯基角》,“《放大》可能发生在任何地方,而《扎布里斯基角》,是关于美国。”

  安东尼奥尼的职业生涯中,尤其是在20世纪60年代早期的影片里,他对于空间的处理和相关人物紧密结合起来。空间必须为叙事让路,有的片子里人物对空间取得了压倒性胜利。这种改变通过剧本和剪辑实现,原来使用的规则统统打破,某个地点镜头的取舍必须由情节需要或角色决定。这样一来,空无一人的镜头象征着即将有人走进,好象空空的舞台一样;角色走出画面,镜头再次变空时,必须马上切换到另一场景。这种空间的转换同时也是时间的转换,无人镜头没有时间意义,是叙事的障碍,也是让观众不耐烦的因素,所以空镜头需要剪掉。这种电影的逻辑也很简单,长时间没人的镜头不合时宜。这好象又暗合了开塞的时空观念,地点由人的存在,甚至是想象的存在定义,没有这种存在,它就和真空一样,退回抽象空洞的空间。
据说安东尼奥尼第一部对此传统发出挑战的电影是《奇遇》。当影片开始20分钟后,安娜(李.玛萨里)在岛上消失,她的朋友们划船四处寻找她,寻找持续了30分钟。在寻找过程中,镜头对准岩石、海和天空,到处空无一人,在自然和人之间造成紧张感。最初观众会希望安娜或安娜的尸体赶紧出现在镜头里,但是镜头是如此耐心地寻找,使他们感到困惑,只能耐心等待,不过这组镜头仍运用了主流的传统手法:它扭曲了规则,但并未打破它。所有岛上的镜头都有一个或几个角色进入或者离开,或者镜头移动使角色进入,例外的是从克拉多(詹姆斯.亚当斯)视角拍摄的海上暴风雨来临的两个镜头。一些镜头运动带来方向感的缺失,里面的人物要么突然近距离出现,要么在画面边缘成群站立,似乎镜头在岛上四处搜索安娜和安娜的踪迹,又不断地返回真正的搜寻者。换句话说,镜头运用是为叙述寻找经过服务。还有,安娜的失踪也引发别的情节:Sicily以及另外两个主要角色—— 桑德罗(加布里埃尔.菲尔泽蒂)和克劳地亚 (莫尼卡.维蒂)纠葛。失踪的安娜一直是桑德罗和克劳地亚性关系上的阴影,她是一段三角恋爱中看不见的一点,也是使另外两者内心不安的原因。

  在《夜》和更极端的《蚀》里,安东尼奥尼运用了更加非主流的空间处理方法。后一部影片的结尾是罗马街道的一组蒙太奇镜头,时间从5到7.5分钟不等,不同的版本长度不一样(1962年戛纳的一次放映后,制片人罗伯特和雷蒙德.哈齐姆把它缩短了,因为观众对它做出了可怕的反应),里面没有对话,主要角色一概未出现。地点不是作为场景或陪衬,服从情节设置,而是变成了拍摄对象。没有对话,只有破碎的声响——洒水车,水从有刻度的桶里流进下水道,公共汽车,孩子们的叫喊声,还有钢琴、管乐器演奏的乔瓦尼.弗斯柯的无调性音乐的片段。虽然有人在镜头里出现,赶马车的人,推着婴儿车的护士,等公共汽车的人,下公共汽车的人,阳台上的人,关掉洒水车的人,但是大多数镜头是空的。主要角色,维多利亚 (莫尼卡.维蒂)和皮耶罗 (阿兰.德隆),都没出现,他们约定那个晚上、第二天和第三天在那个地点会面。夜色降临,一辆路灯亮起,结尾字幕出现,这组镜头也结束了。

《奇遇》或《夜》里,在这种序列镜头和叙事之间有着更加暧昧的关系,一方面,经过漫长的叙述之后,观众自然期待两位主角的出现,或者只露一面也可以,但是每一个镜头都带给他们失望,“剧终”则为期待划上句号。从这方面讲,这组镜头以主角的缺席为特色,但主角仍然控制着叙事和影片的观赏。另一方面,主角缺席使观众的注意力从叙事转向无生命的物体和地点,街道,雨桶,洒水车,树叶和建筑变成了角色,而不只是两位主角缺席的象征。事实上,专心或多次看影片会发现,很多景物跟角色是有关系的,比如雨桶,维多利亚曾经往里面扔过一张纸,也曾经在另外的场景把手指浸到里面。但别的景物都是首次出现在镜头里。总而言之,这组镜头既推动叙事又游离于情节。

  《红色沙漠》(Il deserto rosso, 1964),安东尼奥尼的首部彩色电影,在这方面不像《蚀》那么极端,前者没有把地点从叙事中剥离,也没让环境代替角色叙述。但是这部影片用另一种方式引人注意:与安东尼奥尼之前或之后的片子相比,它把地点和角色的主观世界更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在使外部环境影射人物内心世界上,这部影片是实验性的。通过各种方式进行的颜色运用(颜色过滤,暴光不足或过度,远距离摄影,无焦距拍摄以增加密度和混合颜色,给环境的一部分或者建筑上色),以达到表现朱丽安娜(莫尼卡.维蒂)神经质的目的。《红色沙漠》也对颜色、地点和性别做了探讨:朱丽安娜,不像她的丈夫雨果 (Carlo Chionetti),她远离维洛纳喧闹的工厂,也远离刺目的红色建筑和黄色烟雾。她不快活,身体不适,住在冷冰冰白色和蓝色的高度现代化的房间里,里面有面对着码头的方形长窗。甚至她儿子的玩具:机器人和显微镜,属于男人创造的工业世界。她希望用冷色调装饰房间,比如蓝和绿色。她觉得儿子生病时,给他讲住在岛上的少女的故事,那个少女在有粉红沙滩和被水雕刻成各种形状的岩石的清澈水中游泳,这是影片里唯一一组色调与情节保持一致的镜头。它把女性天性和自然风光(肉体一样的岩石)与男性化的工业及其环境对立起来。在别的影片里,环境的性别化也有表现,城镇和自然风景的对立(Rome, Noto, Taormina versus the sea and rock of Lisca Bianca)或者在《扎布里斯基角》里 (洛杉矶versus死亡谷)。《蚀》里的股票交易所是个匆忙、男性化、时间限制的地方,里面的女人,比如维多利亚的妈妈(Lilla Brignone),对它有一种维多利亚不能理解的沉溺——像她对皮耶罗说的,她不能理解妈妈能那样生活,她自己向往另一种生活节奏,其实就是在不跟别人脱离又不被别人限制的地方生活。

有框架的空间

  以平面形式表现三维空间(如消除画面的深度或者画面与观众的距离),并把画面局限在四个边之内,是电影和摄影的特性。关于电影空间的最佳探讨出现在Burch的《电影实践理论》中,1969年首次出版时名字是《电影实践》。Burch把画面空间(框架内空间)和画面外空间区别开来,并把后者分为六部分:画面外(其上、下、左、右),画面后(比如们或墙或建筑之后,如果它们作为背景出现),画面前(就是摄像机后面,由观众占据的空间)。1976年,Stephen Heath在《叙述空间》里用心理分析和马克思主义发展了Burch的理论,强调了影片的“经典持续”对画面外空间的“包容”与“调整”,消除电影的人为痕迹,为观众建筑更稳固但不真实的景物位置。还有两位学者的理论都和安东尼奥尼有关系:俄罗斯形式主义者鲍里斯.卡赞斯基和苏联记号语言学尤金.洛特曼。
在1927年《Poetika kino》的文章《电影的本质》中,卡赞斯基认为,在所有的艺术形式中,电影和建筑最为接近。“建筑不仅塑造表面和形体,绘画和雕塑,还包括空间”,更准确地说,它把表面和形体融进空间,由此赢得被称作一门独立艺术的权力。同样作为塑造空间的艺术,电影在更深入的两方面接近建筑:一、两者的首要乃至唯一的创造性内容要去观念和结构中寻找,当然也要考虑到后来制作时的相关手段。二、两者都麻烦琐碎,与此相关,抽象。电影必须聚集起大量美学上琐屑的元素,使用复杂技术,以实现微小却在美学上重要的场景;与此类似,为了得到所希望的形式,建筑也需要使用大量建筑材料和技术支持。从数量上讲,第一点是正确的,更多的时间花在前期制作上,而不是拍摄和后期制作——在美学意义上这也适用于一些导演(像希区柯克的著名但也许不真实的论点,电影在投入拍摄的时候,大多数工作已经完成了),但是另外的导演,比如安东尼奥尼,却持几乎相反的论调:主要的创造性工作是在拍摄时进行。为他1955-1964年电影脚本集所写的序言中,安东尼奥尼说:没有印到胶片上的电影不存在。不过,卡赞斯基第二个论点很有趣,很适合安东尼奥尼,他的电影里包含很多为使无美学价值的空间变得重要而进行的琐碎和抽象加工的痕迹。

  理解安东尼奥尼的电影需要在卡赞斯基理论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因为他的电影不仅仅是对建筑美学价值的利用,它们(尤其《夜》、《蚀》和《红色沙漠》)还有关建筑本身及其与人的关系。拍摄建筑使他的电影里空间被再度的空间安排重建、改变:三维变成二维,颜色被减少到单频(《红色沙漠》之前的作品),空间中的移动效果通过调整摄像机位和剪辑获得,剪辑还打破并重组空间。影片中有对“传统”手法明显和程式化的运用,比如摇晃镜头、不完整画面、 剪辑重组,打乱了“图像”(实物镜头)的连续意义,在这一点上,它们是雕塑性的。安东尼奥尼所有影片中建筑内外的镜头都表明这点, 《蚀》的开头也许是最显著的范例。
构造空间和形体

  现在谈谈空间和性,用莫尼卡.维蒂出演的两部片子:《红色沙漠》和《蚀》里的两组镜头做例子。第一个镜头出现在影片开始16分钟后,长度约1分钟。开始之前,朱丽安娜从恶梦中醒来,走进儿子的房间,关掉仍然开着的机器人玩具,儿子睡觉的期间它一直前后动个不停。然后她走上楼梯平台,白色的墙壁(红色滤光镜使它们带点粉色)被蓝色钢管做的栏杆和扶手穿破,上面还有一把摇篮状的椅子。朱丽安娜下楼的时候,镜头是从后面拍的,然而她突然停下,转身,裹紧睡衣,切换成的中等高度正面镜头显示她正在向左边看,似乎想起了什么。下一个镜头变成了她往上走,好像冷一样,不停拍打着胳膊,把胳膊缩到睡衣里,从腋窝里拿出一支温度计,在灯光下看。她倒进椅子里,两腿分开,再次看温度计,摩娑胳膊,手滑过胸部,手心向上放到大腿上。这时雨果走出卧室,看了看温度计,告诉她温度正常,然后他俯下身,顺着一条腿掀起她的睡衣,拍打着另一条腿。

  这组镜头有两点引人注意。一是空间不仅限制角色,为角色活动提供背景,还跟角色产生紧张,甚至对立的关系。观众能感觉到,似乎朱丽安娜因为周围的一切(她对“空洞空间”惊惶的注视)和她内心的一切而颤栗发抖。安东尼奥尼和托尼诺.朱拉的剧本这样写:她突然停下,握住楼梯扶手,似乎被地板里闯出来的什么东西吓着了。然而,这种内部和外部的冲突在影片中失掉了意义,我们只能感受到朱丽安娜手势、动作和表情传达出的东西。另一点是欲望的表情是自愿的(朱丽安娜明显地自恋,被自己的身体吸引),也被抗拒,从她表现出的煎熬、病态和疲倦能看出来。自愿和抗拒的冲突在雨果掀起她的睡衣抚摸她的腿时达到高潮:她的第一反应是抗拒,而后又放松下来。事实上,这类的冲突不仅见于这组镜头(雨果挑逗朱丽安娜,后者抗拒和顺从),而是贯穿整部片子。从开场镜头,穿深绿上衣在工业垃圾堆旁吃三明治的朱丽安娜,到最后,在商店里克拉多注视着她并笨拙地引诱她到附近自己的旅馆去。朱丽安娜在片中人物眼里和观众眼里都引起了两种观念。她身体的出现,造成了她外在美丽和内心病态、客观上作为性对象引起欲望的身体和主观上充满危机的意识的冲突。
《蚀》中的那组镜头是开场镜头,也很好地解释了这个差异。它持续了两分半钟,从字幕到对话开始(开始是里卡多的镜头,大约十分钟)。镜头在里卡多和维多利亚之间建立了紧张关系,通过勾勒它们的身体,通过静止物品的镜头,通过他们的动作,也通过他们和房间里物品的关系。两个人都不说话,偶尔他们互相看看。和《红色沙漠》里朱丽安娜的镜头不同,这里没有女人身体的长镜头,没有对女人拜物教似的崇拜和偷窥欲。镜头对准她的某些身体部位,从她看不到的角度拍摄:从她背后拍,她细长的手指触摸画面边缘,挪动烟灰缸,拍打小花瓶的边,从桌子腿之间张望光洁地板上她的腿,她蜷缩在沙发上,背对镜头。这种镜头没有拜物教似的崇拜和偷窥欲意味,不同于好莱坞经典的西部片中的同类镜头,像马尔维说的,后者的视角是某位男性角色的视角。里卡多有时候看着维多利亚,但是他是在镜头内看,不同于桌腿间的窥视,有些镜头表明,由于位置的关系,他根本看不到她。

  

在这里,建筑空间和性意味的身体又有微妙的关系。画面空间的布局和角色间对话以及别的交流方式的缺失,造成了太沉重的感情氛围,带着紧张气息,在这里,这种缺失和对空间的密切关注使得时间仿佛不存在了。即使里卡多和维多利亚开始简短的谈话后,画面仍然控制着镜头。维多利亚拉开窗帘,向外面看,但是窗户像另一层障碍:一块透明的玻璃封闭住房间,外面有更多的人造景物,有奇怪的蘑菇形状的水塔,始终占据着镜头的一席之地。她照镜子,镜子里出现她的脸和室内景物,她吓得往后退。与此同时,里卡多无精打采地坐在躺椅上,目光呆滞,他就像“一部分家具”。

  最后,我想再回到现代性和现代主义上来。在身体和空间之间,这些影片造成了了温存关系的动荡和混乱:身体——尤其是女人的身体——被频繁地放在画面边缘,或者从后面、上面和下面拍摄。身体和空间处于紧张的关系中,有时是对立,建筑或部分建筑(柱子、楼梯间、窗户或窗棂)包围着角色,把他们隔离开,或者遮住他们。同样的,空白空间,照开塞的叫法是等待人进入的空间,也制造出紧张气氛,身体和空间的相互疏离。1931年沃尔特.本杰明关于Eugene Atget的巴黎照片和超现实主义摄影的文章指出:人很少的街道镜头表明“人和环境间的有益疏离”,因为它们破坏气氛、没有温情、人和地点之间互相加强和互相迷惑关系的幻想,使得“受过政治教育的眼睛自由活动”。安东尼奥尼对空间和身体的处理也是这样,原因也一样。在那一刻他是很现代主义的,镜头前的身体是想象中的身体,脱离与地点稳固关系。环境变得陌生。充满人物的空间不仅可以变成真空,也可以进一步变成抽象、数学似的空间。

  不过这里的手法比本杰明预想的要复杂,因为所有的操作程序都是性别化和有性意味的。目标化的女人身体使叙事受阻,而且她们出现是为了引发思考,我上面讨论的镜头,还有这些和别的影片中的很多镜头,医生式的解剖似的观看方式是虐待狂性质的,反映了安东尼奥尼对待演员的特点:控制他们每一个动作和位置、他们和空间的联系、加入自己的探索对象、强占演员的知识,不给他们任何想象的机会。把莫尼卡.维蒂放在极端紧张的环境中后,和做实验一样他稍稍解放了她一下,但只是在叙事发展允许的范围内。控制和解放的冲突是20世纪60年代早期他所有片子的特点,也是强大视觉冲击力和最大局限的根源。

 7 ) 我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安东尼奥尼

我好像从刚开始看电影时就没有喜欢过安东尼奥尼。现在依然不喜欢。无论别人怎么说他的影片充满了创新。

他的摄影构图是教科书级别的。他对人与空间的互动充满了敏锐。他将人与人的冷漠疏离感表现得前无古人。So what?他更适合去做一个室内设计师、时尚设计师、建筑摄影师,而不是一个电影人。看着他那些莫名其妙切换的镜头,我想引用让·米特里对爱森斯坦《十月》中孔雀镜头的评价:如果电影中的抽象意义并未先植根于我们的具体感觉,那么这样的纯抽象镜头就是毫无意义的,观众哪怕不会一头雾水,也绝不会被打动。

我不喜欢安东尼奥尼,因为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失败的形式主义者。电影美学大致可以被分为现实主义和形式主义,如克拉考尔所说,如果后者失去控制,就会破坏电影手段。如果表现得好,就可以展示真实,然后洞穿真实。有人说,安东尼奥尼多真实地表现了战后现代性的空虚和精神危机啊,但在我看来,空无本身是不能被空无表现的,只有周围有实有之物才可以。就如同水墨画上有墨水勾勒出来的山水,才有剩下的那些空白空间。否则,那些空白空间是没有意义的。举个栗子,从头到尾的苦情戏让人觉得无聊,而卓别林式的喜剧反而让人觉得真的悲伤。(此处又有吐槽《海边曼彻斯特》的冲动,打住)

什么样是好的形式主义?当形式本身完美无瑕地成为表意的一部分。比如早期德国表现主义对于光线和布景的贡献,比如贝拉·塔尔有着鲜明指向性的隐喻,比如罗伊·安德森大智若愚式的极简美学和自然流露的诙谐感。形式主义的空壳要浸润在生命力的生理盐水之中,才能有光芒。在这时,形式主义和现实主义其实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还有人说,安东尼奥尼用电影传达了诗意和情绪。确实他有那么一些时候,比如《蚀》中股票交易所里那一分钟默哀是让人觉得有诗意的。但个人观点,电影的诗意处理和文字的诗意处理方式天差地别。还是那个抽象性的问题,诗歌可以通过抽象词语的叠加、反差形成诗意,而电影不擅长,电影擅长的流动性和连贯性。如果电影非要这么做,效果也没有诗歌来得好。至于情绪,我的观点是,情绪真的是一种很廉价的东西,尤其是直抒胸臆式的情绪。

而在今天,观看安东尼奥尼对我们来说尤其不适合。他在电影里说出的都是真理,我们空虚,我们疏离,我们该死地从一个坟墓般的空间到另一个坟墓般的空间,但是“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希望比绝望高级,希望也是更高级的绝望啊。那么,为什么不让人看见希望?希望是壮烈的死,是带笑的泪,是《出租车司机》中罗伯特德尼罗用手指着自己脑袋开的空枪,是《银翼杀手》中从复制人罗伊手中滑脱飞走的白鸽。这些影片才是生命馈赠给我们为何活着的礼物,是对空虚的抗议。

而充满空虚的影片只会带来空虚的无限繁殖。想想莫妮卡再想想原节子,前者脆弱而神经质,后者优美而流长。安东尼奥尼的启示性,就让它留在那个时代吧。

 8 ) 空间·诱惑

     近来先后看了安东尼奥尼的三部电影:

     1962年《蚀》——戛纳电影节评审团特别奖
     1964年《红色沙漠》——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
     1967年《放大》——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

  以为自己会喜欢《放大》,原因是伯格曼说:他(安东尼奥尼)拍摄了两部伟大的电影,其它的你可以忽略不计。一部是Blow Up,这部电影我看过很多次,另一部是La Notte。

  但这一次却不可救药的醉心于《蚀》中的“美妙瞬间”——一种空间的诱惑——如Andrew Sarris所说,某种“安东尼式无聊”的深刻。

  夏日清晨,无力的灯光,倦怠的风扇,目光游移,脚步涣散,两个人相对沉寂,凝固的空间中意欲着一场离开。
  “你不再爱我吗?还是你不想嫁给我?”
  “不知道”
  “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爱我?” 
  “不知道”
  “真的?但是肯定有原因,这些事情我懂。”
  “我知道你懂,可我不知道。”

  人物的情感是模糊的;没有言语的激烈交锋,表情的怒目冲动,行动的粗鲁野蛮。唯有犹豫的、不可逆转的空气在静止的空间中缓缓流动,演绎着电影的进行时。窗帘被拉开之后显现的更为宽广的时空,却依然是——寂静一片:沉默的树木,冰冷的建筑,甚至凝固的风——都不是拯救:她一脸漠然地走出房间,而另一个则滞留在房门滑过的黑暗之中。

  道路上随风摇曳、充满生机的野花和这一切有种不相符的别扭,素面的一席黑色衣裙,腰间右侧简单的线条装饰,女人随意地甩弄着手中的披肩,这画面很美,藏着一种摆脱后的舒心。马路上隐隐而来的汽车带着机械化的噪音有如一种纠缠,镜头的背景中又多了钢筋混凝土的痕迹。是的,摆脱不掉,想要寻找快乐是一种自私而又冰冷的残酷。

  忽然就置身于喧哗的街道,纷纷攘攘的证券交易大厅,人人都在声嘶力竭:无休止的电话、奔跑、催促、挥舞的手臂......大约这种特别的方式很能满足某类人的成就和操纵感;母亲无心聆听女儿的诉说,女人几次欲言又止。一个工作人员“心脏病突发去世”,被要求下的几分钟默哀极具讽刺意味,铃声一过会场立刻爆发出惊人的喧哗,没有人再肯多沉默一秒钟,“这里的一分钟就意味着几十亿”,大凡身处其间的人都是心无杂念的冷物。 

  女人的房间简单而精致,就像她一字领的上衣,无任何繁杂的缀饰却很好的衬托了她优雅的脖颈。很喜欢那个来自肯尼亚女友的房间,画面之外的农场、散发着野性的照片、面具般的木椅靠背、有如兽纹的布饰,女人的那段黑人舞——肢体很是极尽,闪亮的颈圈,大大的耳环,简单的裹布,在最陈陋的打击乐与质朴的人声混合之中摇摆出最原始的陶醉,也只有此刻,黑暗中才能如此放纵。意外的夜晚寻狗,灯光如繁星,时空辽阔而苍远。竖直的彩旗杆在风中打击出韵律的节奏,仿佛是来自遥远国度的回响,而我们终是不会明白在另一个时空下的同一事物会呈现怎样的状态。

  机翼掠过云端,画面清静而美好,片刻的舒心抽离了世界。
  “驾驶飞机最困难的事情是什么?”  
  “去你想去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终是在地面的。 

  证券交易大厅里依然一片繁杂,有人谩骂、有人祈祷、有人欠债、有人破产,值得安慰的是有人在丧失一切后还会画花。

  女人和股票交易人皮埃罗萌生了一段雾里看花的爱情,也许是出于虚无的寂寞,也许追求狂热后的片刻安宁。夜晚他在她的公寓楼下徘徊,她透过窗子小心观望;午时他们在草地行走,灌溉的喷水亦是极好的嬉戏,然而女人眼中神采奕奕的光芒突然就暗淡下来,阳光已经消失,乌云堆积起来,心中抹不去的虚无,即便是欢乐的瞬间也带着不能释怀的隐忧。他们在路的拐角轻轻拥吻,她很快就开始抗拒,丢了一片木屑在水中像是某种自我仪式的祭奠和一句简单的“我要回去了”,那段寂寞空间的旋律再次响起,镜头里是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没有期望的回头目光相视的温馨,看到的只是不动声色的寂寥的时空。夜晚几支向日葵花插在瓶型的灯罩中,投射的影子几分妖娆的孤芳自赏,让人不安的电话占线声之后却是歇斯底里的回应,唯一可依靠的依然是黑暗中的空间。街角的等待,突然对陌生男子较好面孔称赞的异常和掩饰,公寓中撕裂的薄衫还有彼此缠绵的指尖。他们在交易所的沙发上模仿其他的情侣,也模仿曾经的自己,约好“我们明天见,还有后天,还有大后天,再大后天,后天的后天,以及今晚,八点...老地方”。交易所里的电话再次响起,声音此起彼伏,女人在楼梯间似有等待,然而终是一个人走在喧哗却寂寥的大街上。

  结尾的七分半,云淡风轻,空间交错拼接,主角再没有现身,间歇、舒缓的旋律,似有若无的画面呼应,让你相信这一切还在电影中,而时空却已变得久远,黑暗中的路灯突然释放出不相称的璀璨,画面在旋律的重强音中显示出“FIN”的字样,黑屏,时空的惆怅嘎然而止,只留下独坐桌前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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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评

8.0/7.6 看安东尼奥尼,是在体会一种极致的忧伤。是洞穿了一切表象后,将真实打得支离破碎的那种忧伤。当所信仰的成为虚幻,那么忧伤也不过是种浅薄的形容,实际空虚深如绝望。

2分钟前
  • 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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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代替人物的叙事与表达功能,透过不同物件,通过不同空间角度观察人物,无法摆脱的疏离与困惑。到最后不同角度的空镜头【与交易所场景人声鼎沸对比】,人物彻底消失,空间成为了绝对主角,疏离延续,时间永恒。摄影真得是帧帧画面都不动声色的绝妙无比,电影到了真正大师手里才有了艺术的光彩。

3分钟前
  • 牛腩羊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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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安的电影要看结尾,本片自不必说,那种孤寂和虚无,冲击力实在太强。片子刚好1962年上映,结尾那个看报纸的男人堪称点睛:古巴导弹危机和解,人类迎来了脆弱的和平。爱情又算什么,是同样惊艳的开头,沙沙作响的电风扇,和莫妮卡维蒂撩人的高跟凉鞋声吗?爱情死了。

8分钟前
  • 巴伐利亞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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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每一场戏都是在利用空间和影像的纯熟调度来表达一种不确定的、无因的、一瞬即逝的情感状态,看到最后有些疲了。无常与虚空是建立在整体性的日常的基础之上,不是对日常的简单一味否定。

11分钟前
  • LOOK
  • 还行

看得到色彩的黑白电影 每一帧都是美丽独立的画

15分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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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两个人的爱情,不如说在描绘两个不同的世界。从舞会跳转到疯狂的交易所,始终游走着空虚的灵魂。空间与环境音更是加大了这种差异,一面是响彻夜晚的非洲鼓点,一面是从不消停的电话铃声。最后几分钟空镜头下疏离的场景和冷漠的躯壳,一切都是新生,一切都在衰败。

16分钟前
  • 翻滚吧!蛋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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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大师的片如果打一星实在有故意装逼的嫌疑,但吾观此片之于浪费青春实在比在当今世上打一角钱的非友谊麻将更甚……是的,我知道你想表达某种貌似很形而上的东西,但麻将看上去也比扑克牌更加高深,但我们现在是用两幅牌来玩三国杀……另传说中的马兰德龙感觉好像强尼戴普,女主角的皮肤则好差,即使

21分钟前
  • F.L
  • 较差

安东尼奥尼用镜头构建了一副广阔寂寥的画,人物就像笔墨污染的瑕玷侵蚀着画(空间),空间(城市/ 俗世)像相框一样把人包围腐蚀着他们。一个人便被空寂腐蚀,两个人便是互相腐蚀。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迷茫于俗世提供的和未知的选项,爱能抚慰但无法完全拯救。需要拥抱和亲吻,但回答仍旧是不确定

25分钟前
  • 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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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不上喜欢,构图是好但剧情有点空泛,整个故事软软的

29分钟前
  • 还行

第一次看时还觉得发现了理想的爱情,“只要相爱,没必要互相了解“,再看才发现意思弄反了,人家还有下半句,那还有必要去爱吗?时间上来讲,这一部讲的是爱的初期,一切还没那么绝望透顶,还有甜蜜,但漫游和空虚已经开始了,包括结尾那段暗示着前路不明的空镜。万恶的现代性。

33分钟前
  •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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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是三部曲里最棒的一部!开场立刻就被吸入,疏离感强烈室内调度已然展现安东尼奥尼强烈的作者自觉,简直可以看到大师站在摄影机后面统领一切,沉默的力量反射着言语的弱小,嘈杂繁琐的交易所一景反而是最无意义的事件,到了结尾仿佛受到了末日的召唤,深沉绝望至幻,完美。

36分钟前
  • TW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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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奥尼"现代爱情三部曲"终章,获戛纳评审团大奖。①叙事性最弱的一部,冷漠疏离的"安东式无聊"弥散其间。②开场割断空间完整性的用镜,静默中隐现入骨张力。③以主角缺席的5分钟空镜头蒙太奇收尾,诗意迷离。④证交所的喧嚣与默哀,非洲土著舞狂欢,偷车溺毙的醉汉。⑤裸女钢笔与桶中木片。(9.0/10)

39分钟前
  • 冰红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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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最喜欢第一段戏,貌似有点对不起阿兰德龙了,哈哈。又是疏离感,情爱往往就一分钟热度,热度过后什么都不剩。缠绵过后约好的8点见,一组长时间的空镜头代表了时间的逝去,却最终都没有两人的身影。。。

44分钟前
  • 帕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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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人类的情绪 悲痛也好 欢愉也罢 都如同交易所瞬息变化的行情 区区几个数字 便能改变眼前的现实 有人一夜暴富 有人倾家荡产 但都如同交易所的哀悼 短暂又现实 而徘徊在爱情边缘的男女 隔着玻璃才能尽情地轻吻 爱欲瞬息 聚散离合 总担心陷入太多 失掉自我 在两性关系中 大概最舍不掉的并非爱还是自我

49分钟前
  • 仿真男孩哪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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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規劃成井井有條的城市.卻讓愛都成為不可能

52分钟前
  • yuς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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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感情世界沉默寂灭,而包围他们的物质世界却喧嚣吵闹,沟通似永无可能,唯有电话线两头连接着物质利益;夜色中的暧昧犹疑、躲闪避让,一段并不互相信任的感情,两人双手纠缠的特写恰是两颗空虚心灵的无望挣脱;各种空镜头,空旷场景与布满线条的建筑,安东尼奥尼的视听语言真是一流。

57分钟前
  • 欢乐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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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叙事 开场的室内戏一绝 依靠镜头构图与室内构架将两人分割 可悲的厚隔膜瞬间浮现。而收场的长空景又是精华部分 依靠着大量的室外场景拼接反应时间的流逝与爱欲沉闷下的百无聊赖 之后空虚萦绕脑中。最讨厌女主这样的人 爱的动机不纯 还犹豫不定 犹豫不定是常事 但临阵萎缩是烦事。谎言构织出的甜蜜 最后让双方都剩下怀疑与迷惘 眼神空洞。可惜头尾出色 但是中间部分过于无聊 为了反映物质下的声音嘈杂与欲望下的动物本性花了许多篇幅。于是用观感上的寂寞反应寂寞主题

60分钟前
  • 心碎天使三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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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不爱你,或爱你更多一些。”整个城市都被物欲侵蚀,结尾六分钟的空镜头将之前所有看似散漫的段落收束,情绪得以溶解。安东尼奥尼的构图理念,让空间极大限度地渗入叙事,时间与空间(日夜转换,场景变化)的界限也在毫不知觉的状况下彼此模糊。

1小时前
  • Jeann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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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如黑白默片,沉默,短镜头,人物运动,破碎的空间,一触即发的不安感(如结尾的爆发力)。临结尾有纪录片和实验片痕迹。探究人与现代空间的关系,通过莫妮卡·维蒂的敏感视角,看和感受世界,如疏离着观察的孩子。偶有游戏感,不可捉摸,不可预测。死亡与爱欲。重复场景:修士,疾驰的马车,婴儿车

1小时前
  • 黄小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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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上,由于《蚀》相对较弱的叙事感使人对大多故事上的元素印象并不深刻,留下来更强烈的是电影和人物所营造的空洞、孤独、游离感。维多利亚并没有一个她必须追逐的目标,非要说有也是脱离画框的离心力,爱情逐渐离开中心去往在画面之外,缓缓变成“不在场”的回响。于是让人印象更加深刻的反而是与看似中心的“爱情”无关的内容,股票交易所、男主的自恋和毫无同情心,现代主义风格住宅楼和维多利亚夜行寻狗的晃眼路灯,等等这一切取代主角双人走向台前,好像在批判这个“现代世界”中的“人”已不再重要。安东有极好的建筑空间感,让空间结构包围着人物,解构人物,甚至可以产生自我意识,就像网上的某篇分析写的像“蒙德里安”式的。那句“走到街角我会亲你的”很浪漫,带着二人一触即发的欲望,走进难以表述、只能通过安氏画面传达的倏然空洞。

1小时前
  • 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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