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前妻来的那一夜
我是同前妻一起看的这部电影。
昨天前妻来送还钥匙,于是约了下班后见面,一起在家附近简单吃了晚饭,饭后散步时她搔搔耳朵难以启齿似的说,“好像有东西忘了拿”。于是我邀她上楼喝一杯,她没拒绝。
到家打开空调,我把冰箱里现成的乌龙茶拧开递给她。她接过来喝一口,很高兴地样子,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刚聊没两句她电话响了,她抱歉地看了我一眼。“喂?”她说。
那是一个漫长而无聊的通话,似乎是某个她的闺蜜打来的。我从不认识她的闺蜜们。在她打电话的时间里,我去拉了屎,刻意坐足了时间。出来她还在打。我有些不耐烦,就挑电影,翻来翻去,翻来翻去,最后摸了这个片子出来。还没拆封。我咯吱吱撕掉塑料薄膜,取出碟片扔到DVD机里头,拿来啤酒和烟灰缸,随后也大喇喇在她旁边坐下。
电影开场的时候她急乎乎地挂断电话,“先不跟你聊了我看电影了啊”,她跟闺蜜笑道,这句话她说了两遍才挂断。一个作家在开新书发布会。我和她过去常一起看电影打发晚上的时间。
“空调有点冷,”她抱着双腿蜷成一团。
“我去拿毯子给你,”我站起来,“不用,不用暂停。”
小男孩一边打电玩一边坏笑着把他妈妈拆穿,“你让他给我签名的时候,干嘛不让他签我的姓?我有名有姓,朱利安 ... ”他妈妈一脸愠怒摔桌而去。
“她怕他知道她有孩子了。”我转过脸去对前妻肯定地说。
“对的,”前妻咯咯笑道,“要不然就是她怕他认识她丈夫。”她补充道。她坐在一个离我恰好礼貌的距离,腿上盖着我给她拿的毯子。
看到中间的时候有点不对劲了。我有点困惑,就跟她讲了,
“他们是在演么?”
“应该是吧...”前妻也不确定起来,“不过要是演的话也入戏太深了吧?”
“他怎么就突然听不懂意大利语了?”
“他本来就听不懂吧?”
“一开始他说意大利语来着,在发布会上,”我有点不耐烦起来,“感谢翻译他书的人的时候。”
“那是意大利语么?”
“是...吧...?”我也不确定了。那是意大利语么?
“也可能刚才那个是方言?”她指的是博物馆里的解说。
“可能。”我同意道,“接着看吧。”
“五年前什么鬼!?”看到俩人在饭馆里吵架的时候,作家拿五年前开车睡觉的事反驳,我实在忍不住了,“他们以前真是一对儿?”
“我也...搞不懂了...”前妻说,“但是不能吧?你想他们刚见面的时候,她开车让他签名的时候,多紧张啊。”
“那也有可能是久别重逢,离婚好多年再见,他已经是著名作家了,所以紧张。”
“那他没必要连她表姐叫玛、玛、玛、玛丽都不知道。”
“也是哦,”我说,“那要是演的话,他们演的也太....”
“毫无PS痕迹,”她帮我找到词。
“真的,太特么能演了,”我叼着烟笑起来,“关键是他们为什么不笑场啊?哪怕露个忍不住想笑的意思也行啊。他们是在斗戏么?”
“也许他们歪果仁就爱谁先笑就输了系列。”
“我感觉我的智商被完爆了,等会看完倒回去重看一下开头。”
“嗯。”她的眼睛在我脸上停了那么一两秒钟。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如果在过去她会悄悄捏住我的手摇一摇。现在不能捏了,所以用盯视来代替。
之后就到了作家对她说:“我两天刮一次胡子。”
我抢过遥控器按了暂停。
“卧槽!”我喊道。
“卧槽!”她喊道。
“他没听见!他当时!”我喘着粗气说。
“他当时在外面打电话!”
“对的,绝对是的!”我简直一脸懵逼。
“而且她当时就是跟咖啡店老板娘随便讲的!她说那段的时候他们还没开始演!”
“对啊!绝对是的!我们肯定没记错!”
“天了噜!怎么回事?”她把手里的塑料瓶子捏来捏去,“我感觉脑回路不够用了呢!”
“难道说,说到底,”我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他们以前还真是一对儿?”
“嗯!而且儿子也是他们俩的。我现在觉得。”
“儿子肯定不是他们俩的,儿子应该是她和他分开以后跟另外的人生的,”我肯定地说,“然后她又离婚了。”说完我也觉得滑稽。
“我觉的不是。”她把身体坐直。她认真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否则没有意义。否则小孩就没有意义了。”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导演安排儿子这个角色就没有意义了。你想想看。”
“不,你想想看。”我纠正他,“她不让作家给儿子签姓——”
“——是怕作家知道孩子跟他姓!”
“卧槽!”
“是不是很有道理?”
“可是...”我绞尽脑汁地说,“可是儿子不知道那是他爹,他爹也不知道啊,还是不合理!”
“呃...啊哆...”
“所以儿子还是不是他的。”
“不对,是有可能的,你想想。儿子确实不知道那是他爹,他们分手时候他太小。他妈也没告诉他。也可能还没出生。如果他还没出生他们就分手了,那作家也可能不知道。对,还没出生。有没有可能?而且你想想,刚才她打电话管儿子的时候,她把电话递给作家让他来管,说,‘也许你跟他讲会比较管用’。这难道不是本能反应?让爹来管。那时候他们还没开始演。”她一口气总结道,“而且也许他知道。也许他知道那是他儿子。”
“... ...我们继续看吧。”
戏毕,我们又激烈地讨论了两句,关于主题。赝品之争,对的,就这么个意思,真的夫妇或者赝品夫妇,作者写了一本书,论述赝品的价值,导演讲了个亦真亦假的故事,完成这论证。
我说,必须重新看一下开头。然后快进到发布会现场。主持人说我很想说塞车但他就住在楼上。作家入场。(原来在那时就)在门口先给母子俩签了名。作家说,很抱歉来晚了我很想怪塞车,但我是走着来的。说法很微妙的不同,一个小小的谎话,还是怪翻译?作家用意大利语感谢了他的译者(也就是主持人)。“这里很关键,”我跟前妻说,她正在玩手机,“他会讲意大利语”。“唔。”她应道。母亲在名片上写了什么递给译者,然后离场。作家当众接电话。她停下脚步笑着看他的洋相。
母亲在麦当劳接受儿子的嘲讽,“我好歹边打电动一边在听,你只是一脸花痴地看着他。”,“你喜欢他,那个作家。你想和他谈恋爱。你给他留了电话。”
“那个儿子确实不知道他是他爸,”我评论说,“哪怕他真的是的话。”
“嗯嗯。”
“你在看什么?”
“我在刷豆瓣。”
“一言不和看影评。”
作家应邀前往古董店。我快进过他下台阶的镜头。“你好,”他说。“你好,”她说。俩人拘谨地握手。
“他们俩绝壁以前不认识。”我总结道,松了一口气,“最多就是工作关系,泛泛之交。她是邀请方。之前肯定没见过面。你在认真看吗?”
“我在看。”前妻是水瓶座,她永远可以一心多用,而我永远不行。我对此常常气恼。
作家上了她的车,她慌慌张张地掏钥匙,差点打不着火。他把她的红凉鞋从脚下拎起来,而她都忘了抱歉。车里的气氛弥漫着恰到好处地尴尬,初识者特有的那一款尴尬。“哦对了在我忘了之前请帮我给这些书签名,”她慌慌张张边开车边从后座够书。我按下停止键。
“所以我们只能说,这俩人后来就是在演。如果必须追究的话。他们真是第一次约会。但你想想这个故事的主题,”我突然开窍了的说,“所以如果必须追究的话,我们只能认为作家说出‘我两天刮一次胡子’只是个巧合。”
“而且导演就是要故意安排这么个矛盾。”
“你还在刷豆瓣吗?豆瓣怎么说?”
“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豆瓣都是一群白痴——”她烦躁地把手机递给我看。她是个小个子姑娘,声音尖尖细细的。“除了这一篇还讲的像回事。”
“谁的...艾小柯哦?”我接过手机,趁势把她揽在怀里。她没有任何反对,完全没有不自在。“你没必要非得看豆瓣嘛,”我顺着她的话说,手顺着她的衬衫,摸到了她的肚皮上。她的皮肤凉凉的。“豆瓣那帮人,写影评的大都不看电影。他们根本读不懂自己在写什么。”
“可是居然有人说他们看不下去呢!你看这里,居然有人要五次看完。”
“亲爱的,如果你没在这儿陪我,”我在她头发上蹭着鼻子轻言轻语地说,“我也要五次才能看完。”
“臭讨厌的...”她甩甩脖子,“你才不是呢... 走开...你说,你说,他们为什么都没发现这里面的矛盾呀?我觉得他们好多人都只看了剧情介绍就心安理得的认为,他们只是在演。”
“唔...因为,”我把手机丢在茶几上,然后手钻到毯子下面去。她的腿型妙极了。“因为,大概他们看片不专心吧,而我们,嗯,很专心。同样的一些人,他们看《八恶人》还觉得林肯的信就是假的呢。你看过《八恶人》吗?”
“没有...”
“值得一看。值得一看,而且,如果像侦探一样分析,我们也只好承认他们确实在演。但如果不当侦探,导演倒希望我们觉得,他们是真的也未尝不可呢。”
“毕竟我们不是侦探。”
“毕竟我们不是。我们去卧室吧?”
“嗯,”她松开我的脖子,尖尖细细地说,“我想先洗个澡。都是汗。”
“好啊。”
“那你能教给我,”她站起来的时候把头发往耳后顺了顺,“你家的浴室怎么用吗?”
完事之后,等我也洗完澡,她正靠在床上光着长腿刷手机呢,两只脚搭在一起,比例好像学跳的羚羊。我就这么着夸了她一下。她冲我眯眼笑,拍拍旁边的枕头。我靠过去松垮垮地搂住她。
“还在刷豆瓣呢?”
“才不是。”她锁上屏幕放下手机,“不过噢,就刚才你去洗澡那会儿,我又想了一下。”
“嗯?”
“就是,我觉得这个电影非常了不起。”
“怎么说?”
“怎么说呢?”她清清嗓子,“我试着描述一下哦。你把手拿开。你看,导演是想讲‘赝品和真迹都很有价值’这个事儿吧?”
“差不多。”
“但他其实没真的想讲这个事儿。”
“哦?这又怎么说。”
“就是,我们看完以后,会有这样的感觉:如果他们的婚姻是真,那这部电影就是在讲婚姻的绝望啦,讲男女的不同啦,交流的困境还有单亲问题有的没的,那这个主题就算是拍的还不错,对吧?”
“对。”
“嗯。而如果他们的婚姻是假,那这片子说的就是一个单亲妈妈和她的花痴对象演了一出关于15年婚姻的戏,她以这种方式追求他,他也陪她玩了一下午。在戏的末尾她想留下他,而作家拒绝了。表白失败。那,这电影讲的就是一个,呃,怎么说,两个人很默契——也不是说很默契——”
“——心照不宣”
“对!心照不宣的追求和被追求,男人有时会被旁人左右,给予虚幻的殷情,女人期望的燃起又熄灭,男人的清醒和犹豫,以及某种钝重的残酷。对不对?”
“某种看不见的残酷,下雨前很闷一样。”
“是你比较会讲了啦。总之我们会觉得,喏,这个主题也拍的很好,对吧?甚至更好。”
“没错啦,说重点。”我捏了一下她的乳头。
“重点是,”她尖着嗓子说,拨开我的手,“我们会得出结论说,赝品和真迹一样好。然而这个结论是得不出来的。”
“哦?何以见得呢?”
“因为这是一个限定在电影里的自证。仅限在电影里。电影里编了一个故事,故事里提出了一个观点,这个故事反过来证实了这个观点——就到此为止了。一个周全的小世界,一个完备的证明。然而这个证明只应用在那个世界当中,超出电影即无效。而这又恰恰是电影的高明之所在。一个“自证体”的完美范例。”
“你让我想一想。”
“嗯。”
我深吸一口气,拨弄了几下自己软下去的鸡巴。
“就是说,对永恒的追求都是速朽的,而用一个小聪明可以解决大问题。就是把不朽封闭在一个小小的莫比乌斯环里。”
“真聪明,”她亲了我一下,“喜欢你!”
“我觉得你可以去写影评了。你快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快达到那些影评人的水平了。”
“臭讨厌的,”她朝我腹下打去,我赶紧护住。“你替我写。”
“好。”
“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就是如果导演拍两个版本就好了,只有微小区别的两个版本,”她用手指在我的肋下划出两条长长的平行线,“几个细节不同,真相正好相反。而其他部分全一样。”
“哇!”我打了个响指,“就像《哈扎尔辞典》的阴本阳本一样,还花不了几个钱!”
“这个也务必写进去。”
“遵命。”
今天早上,我被她从睡梦中摇醒。“亲爱的,帮我跟Uber司机说一下怎么开过来。我快迟到啦。”
我接过电话,迷迷糊糊对着话筒一顿指挥。放下电话,我意识到嗓子干得很。
“你要走啦?”我环住她的腿,然后坐起来。
“嗯,我快迟到啦。”她强调说。
“等一下,”我光着脚腾腾腾走到玄关,摸了摸放备用钥匙的地方。“喏,拿着这个。不,没事,万一你忘了什么东西呢?我一会儿也要出门。”
“不用啦,我从来不落东西的。”她笑着说,“我记性好得很。”
“那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么?”
“当然记得,这、这、这、这姆斯。”她敷衍着一笑,匆匆关上了门。
2 ) 我们都看到了爱情真实的模样
电影结尾,男人对着镜头注视了良久,他像是在看什么,又像在沉思。伴着钟声,电影结束。我们不太清楚这一镜头表示的意思,朋友表示当时男人在撒尿,她听到了冲厕所的声音。但我觉得,以阿巴斯的品味断然不会设置这样“低俗”的结尾。我的看法是,当时这个男人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胡子剃掉。如果他剃掉了,今晚他就将留在这个小旅馆,如果没有,他将搭上9点的火车离开。作出这一推断,是基于前面反复铺垫的信息:女人的丈夫每两天剃一次胡子,雷打不动(即便是结婚当天)。当然,有人会提出异议:当时当地有剃须装备吗?联想一下《随风而逝》中那个相似的机位——男人对着镜子剃胡须,或许可以有个答案。
这个男人就犹豫在这场假戏是真做/假做还是不做上。从咖啡馆莫名地被认作丈夫起,他已经陷入迷糊。一方面,他琢磨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就像世上大多数男人那样),另一方面,他不清楚丈夫这一身份需要做什么。他依然沉睡在男性思维中:理性、争辩、好胜。他所触碰到的矛盾,展现出了一个男人面对爱情时的无力。
从一开始,整个故事的发展就牢牢地掌握在这个女人手上。是她,将自己的电话/地址交给了男人;是她,开车带男人去了那个地方;是她,率先陷入了夫妻关系的假“副本”,掌控着男人在这一场游戏中的表现。与女人的热情、流动、难以捉摸相比,这个男人是僵化的、截断的。这倒与他的身份相符:一个研究艺术史的学术男。
看看两人在车上“交换”的笑话。女人讲述了她的姐姐与姐夫的逸闻趣事,逗得两人渐入佳境;而男人只能生凑出一个俗套的笑话,被女人叱之以“什么烂笑话”。一个来源于人生经验,一个从旧纸堆中搬出。
这种设定(或者男人与女人本来的面貌),必将制造出层出不穷的矛盾,产生与化解,观众也将从这种获得自我认知,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爱情中两性的常态。因此,《合法副本》超越了一个爱情故事的预期,它的典型性与普遍性在于展现出了爱情(婚姻)中的两性差异:女人可以多么地美,而男人又能多么蠢。
女人的美丽,在于她对待爱情的勇敢姿态,比诺什完美地诠释了这个角色。在咖啡馆里,她想听一听男人写书的灵感,男人于是讲起了五年前自己在罗马遇到的一幕:一个母亲领着儿子在街上走,没经过一个街角就要转过来看看儿子跟上没有;还有一次,两人坐在一个喷泉雕塑下,母亲向儿子讲解雕塑的过程中,并没有透露这一雕塑“副本”的身份,而儿子仰视着雕塑,就像观看真的一样。在这一长段讲述的过程中,比诺什留下了眼泪,我想,观众比这位正在讲话的男人更早地感知到了这点,然后推断出故事中的母亲和儿子正是镜头前正在默默流泪的这个女人和开头出现的那个一直在玩游戏的孩子。心理上与情感上的这种思维变化,依靠一个演员强大的表演能力,而比诺什漂亮地完成了它。同时,我们也可看出这个男人的笨拙与迟钝,他陷在自我的话语里(一如开场的演讲),感觉自己正被无形的聆听者所包围。
同样一场需要强力演技的场景发生在快接近结尾的酒馆里,男人搭在女人肩上的手(这一动作的完成需要多少引导:婚礼上新婚夫妇分别请他去合照,广场上老人的善意开导。他太倔强了!)瓦解了女人内心积聚的烦躁心理,她耐心地听着主动的“丈夫”订餐,萌生了去厕所补妆的想法。这就是出现在海报上的比诺什,她涂上了口红,调换着耳环,然后回到座位等待着一次完美的用餐。但却不曾想到,男人的旧习复发:他抱怨酒的栓塞味,从而破坏了女人因为佩戴首饰而营造起的美好感觉。紧接着就是一场戏剧性十足的对手戏,因为阿巴斯用的正反打的特写,再加上资料馆的大屏幕,比诺什脸上的细微表情展露无遗:因为喜悦或愤怒而涌起的细微皱纹,让我们正在见识到了表演所能达到的力度。我想,我再没见过一个电影中的女人可以这样美,她对爱情的期许、失望、愤怒、犹豫就在那短短的几个镜头里悉数混合于一起。我只能转向另一方:这个男人,为何这么蠢?难道不知道良好的爱情关系需要几句虽然违心但好听的话的调剂?
可能,他渐渐地明白了。两人坐在台阶上,搂靠在了一起。这也许是愤怒之后的回光返照,也可能是女人进教堂卸下束缚(胸罩)的缘故。但他依然不知道当年他们度蜜月的旅馆是哪栋,依然想不起房间窗户推开后往左往右看到的又是什么。他依然是这份爱情“复本“的局外人,他以自己现实中的实际行动反驳了他在书中提出的观点:复本与原件一样真实。
一部论文式电影的完成:
①先行的主题。在这部电影里,“合法副本”“原样复制”,书的题目无不在指涉影片的主题,与书中探讨艺术史上原样与副本间的关系不同,电影探讨了一段发生在现实生活的爱情故事:假想的夫妻能否真做。
②简洁、严密的论证。空间:新书发布会现场、餐厅、艺术品店、车厢、画廊、咖啡馆、广场、酒馆、旅馆等,或公开或私密,或开放或密封。清晰的空间走向辨明了这段感情的情感变化:同样在疏离与亲密间变动。
③论文明确地标靶出论点,电影却不该对限制观众的想象力和感受力(不然将生成Death-Image)。论文式电影标明了主题,却展开于这个主题衍伸开的空间中。
3 ) 生命不是仿制品
看了豆瓣,才知道这是伊朗电影大师阿巴斯的电影。在观影中,我就暗暗称奇,那手法绝对是大师级的,也曾纳闷,欧洲怎么有那么多了不起的导演呢?结果竟是老熟人阿巴斯。看来大师是不多的。大师与平庸者的区别,是大师作品永远是合情合理,又是出乎意料的,充满着生命本身自有的偶然与激情,让人回味无穷。
这是一部有点复杂的电影。一位中年作家来到意大利海滨小城,为他的作品作推销演讲。他发明了一个理论,就是仿制品(仿真品)如果能达到原作(真品)的效果,就与原作没有任何区别。有位经营古董店的女老板(茱丽叶·比诺什演)来听他的演讲,但因为儿子的打扰,没有听完他的演讲,于是约他第二天一起聊聊。
第二天作家来到女古董商的商店,女古董商带他去一个旧教堂。在路上,她告诉作家,她的姐姐非常喜欢他的书,所以买了书送给她。她姐姐完全认同作家的理论,认为一件假的首饰,完全可以象真的首饰那样给人带来愉快。女古董商本人似乎并不太赞同作家的观点,认为这种理论似乎太凭自己的主观感觉生活,而无视现实和外界评论。女古董商说到她姐姐生活的不切实际,孩子缺乏责任感等。而作家却赞同她姐姐简单随性的生活态度,认为当我们不再关心外在世界时,我们的生活也许可以简单点。
女古董商带作家来到一个古迹,告诉他一张教堂里的圣母像历来被认为是真的,最近却被发现是假的。但这么多年来,当人们面对这张假圣像时,却表现了与真圣像同样的感情。搞清真假,对这圣母像似乎没有太大意义,这可以作为作家仿制品观念的一个例证。
他们俩人在教堂中遇到一对拍摄婚纱照的新人,被当作一对婚姻幸福的夫妇,被请求为新人的婚姻祝福并合影。女古董商很有兴趣去扮演,但作家却表现得非常勉强。
接着他们又遇到了一对观光的老年夫妇,当老年丈夫看到女古董商与作家之间似乎是像在闹别扭的夫妇时,他传授给作家的一个诀巧,说只要轻轻地将手搭在妻子肩上,两人便能平息争执。作家做了尝试把手放到女古董商的后背,他果然获得了她温情的回应。一个爱的姿态,却成引起对方的爱的感觉。这个理论似乎又是作家仿制品理论的一个例证
这时他们来到了小酒馆,女老板也把他们看成恩爱夫妇,并向她传授婚姻美好的秘诀。当女主角告诉男主角,女老板以为他们是夫妇时,作家楞了一下。他好象对戏仿夫妇的热情不高。女主角延续刚才的柔情,扮演起渴求丈夫更多关注的妻子的角色。
他们俩人都有离婚的经历,一进入夫妇生活的情境,他们自然就表现出厌倦、不耐烦、争执、刻薄等情绪。女主角去洗手间,戴上了项链,好好把自己打扮了一番。但出来时作家一点没有注意到,却抱怨她去得太久,他饿坏了,抱怨葡萄酒有木塞的味道。作家表现出一个结婚多年的丈夫的不耐烦。于是女主角也开始抱怨,说昨天晚上她洗澡时他竟睡着了,而作家回答说她洗澡时候太长了,他非常累,就睡着了。女主角就在此时此刻把男主角当成了一个结婚十五年的丈夫,当丈夫表现一点柔情时,她马上情绪大好,又上口红又带耳环,即使丈夫的行为只是一种姿态,而没有内在的情感。而当热情受到忽视时,她则开始像一个为丈夫忽略的妻子一样抱怨,而男主角则扮演着一个厌倦的丈夫的角色。这一切似乎说明模仿是可以勾引出真正的感情的。
最后,女主角带作家来到一个旅馆,告诉他他们十五年前就在那里度蜜月,现在是结婚十五周年纪念日,他们重回结婚时住的旅馆房间。
这个十五年前的度蜜月的旅馆,引入了一个时间维度。这个时间维度对作家的仿真品理论是致命的:生命是单向流逝的,不可重复,不可倒转。
从豆瓣的影评看,很多认为电影是对作家理论的一次实践验证。男女主角在一起戏仿一对中年夫妇,引发出了在真实场境中的情绪反应,证实了作家的理论,即仿制品与原件一样,也能引出同样的效果。
但最后在十五年前度蜜月的旅馆里,却引发了作家的困惑。我认为他意识到一旦引入时间维度,他的理论就不再成立。生命是不可重复性。真品就如生命本身,独一无二、不可再造。比如人会因为不听话的儿子而生气,因为酒有木塞味而发怒,因为婚姻中的争执而产生沮丧。这些都是生命的本质,离开了这些,生命也无所谓生命了。而关于仿制品的理论,似乎在说,一切都是可以替代的,似乎生活中没有什么值得为此伤神。这样生活都变得轻飘飘,生命也因此失去分量。
观念后面隐藏着的是一系列生活价值与生活态度,关于仿真品的理论会导致这样的结果,确实有点出乎意料。
2020.1.14
4 ) 柏树与艺术的意义
詹姆斯米勒说,《合法副本》之后,他能够再写出一本书,处理另外的主题,名字就叫做《柏树与艺术的意义》。但对这部影片来讲,这两本书形式不同、本质一样,所探索的都是同一个问题,即我们如何处理艺术、真实性、美,以及现实、意义与追求之间的重合与矛盾,处理观看角度方式不同导致的隔阂,最终仍然能够靠近我们最初的对真诚、美与幸福的幻想。
影片开头的十分钟,两人刚刚上路,镜头忽然切换到人物视野的前方,路边有着形态各异的柏树。柏树不是艺术作品,但影片中的柏树对观者来说是艺术作品。更为巧妙的是,保罗塞尚的柏树被公认一定是艺术,而这个镜头的构图如风景油画。
这无关柏树本身。即使柏树本身独一无二,具有美感,有着上百年的时间积淀。
由此,我们进入到对艺术、真实性、美以及意义与追求的探讨。
“Forget the original and just get a good copy.”
电影的“原作与复制品”主题由新书发布会对理论的直接阐述引出,借由无数的细节和暗喻反复加深。母亲与儿子的关系是真实,男人口中的他曾见到过的那对母子的故事是母子关系的赝品,是提炼与升华;故事中的雕塑是赝品,但在男孩眼中却是真实的。如此层层嵌套、相接、呼应,仿佛站在风声回荡的山谷,四面八方皆是呼啸。
电影画面的处理也采用了这样的方式,借用玻璃和镜子的镜像,建筑物边缘的切割,在一个画面中展现不同的视角。
海报是金树的复制品,右侧是现场的金树,门框分割了两个平行发生的场景。
米勒在这个镜头中有三个形象,分别是大镜子中和摩托车小镜子里的形象,和站立在两者之间的本人。
在干枯的哲学背景下,电影对白避开了直接谈论理论可能存在的无聊。两人说的话并不是教课书式的哲学探讨,而是主观性的、私人的、生活化的,与每日面临的真实困惑、两性不同的人生境遇密切相连。
两人争论的根源之一也在于,女人对世界的感知更加具象,而与此相比,米勒的理论显得自负而冷漠。
“It’s good for book but it’s not the same with the reality. When you are alone dealing with it, it’s fucking hard. I’m sorry.”
既然谈到copy,那么就要谈authenticity,即真实性的问题,对真实性的追溯是没有止境的,蒙娜丽莎的画作是本人的赝品,但本人的微笑也可能是画家主观要求的,是画家心目中理想的一个赝品,而画家的理想可能来自于一种文化潮流,如此推导下去,真实性的讨论不会有结果。
因此抛弃真实性的意义,转向观者的感受,对观者的启发。于是言,重要的在于观看和感受,看待的角度虽然是个人的、主观的,但也是富有创造性的。雕像前的那对老夫妻分别对雕塑的感受截然不同,一个被“男人纯粹的力量”震撼,一个被“女人恬静的表情”感动,但都是丰富的、有逻辑的。
本片没有落入中年婚姻危机的窠臼的重要一点,即在于这个更抽象,与美学有关的理论背景。它让整个作品脱离出传统通俗的共情模式,转为对艺术呈现形式和内容本身的思考。
但并不是说理论就高于生活。阿巴斯兜兜转转还是想说,美好的感情,现实的生活,它是简单的。可能得出这个结论的过程不简单,付出的领悟的过程不简单,但结果具有一种纯洁的简单性,一如钟声响起,飞鸟偶然掠过。
“There was a line between simple person and simple mind.”
“我觉得她想要的,仅仅是你走在她身边,把手搭在她的肩头,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求。对她来说,这至关重要。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对我来说这不重要,不关我的事。不过一个简单的举动,就可以解决你们所有的问题。
“为何不去做呢?你们都可以解脱,别让事情复杂化。”
5 ) 导演和主演的访谈
6 ) 阿巴斯的以假乱真术
都说伊朗的儿童电影牛,阿巴斯于此绝对功不可没。他担任编剧的《让风带着我起飞》《白气球》都有一个简单却让人动容的故事,以作家及诗人的身份来做导演,似乎也是其能胜任一个好编剧的佐证。但事实上,纯靠故事取胜的影片,在阿巴斯作品中所占的比重并不大,严格意义上讲,只有《何处是我朋友的家》可以对号入座,真正给他带来至高荣誉的反是诸如《樱桃的滋味》《橄榄树下的情人》之类的形式之作。相比于内容的挖掘,其着力点显然更倾向于文本上的探索。
以著名的土地三部曲为例,《生生流长》虽是直面大地震的记录片,但影片的产生,却是由寻找《何处是我朋友的家》里的小主角而起,而第三部《橄榄树下的情人》,则完全是取《生生流长》里面的一个片段重新诠释整理,所谓装置艺术。分开来看,三部各有侧重,独立成篇也无不可,但如对照观看,则是典型的“一生二,二生三”式的衍生物,而导演的意趣及追求,更是有“三生万物”的精到和微妙。如《生生流长》里那对在震后结婚的小夫妻,因为记录片的属性,观众显然愿意认可影片的真实并想当然地将之与生活真实认同,但在《橄榄树下的情人》里,导演却一开始就强调,他们是在拍电影,前作里面的那对小夫妻,在现实中的关系并不是夫妻。这个事实等于就把之前的真实给推翻了,如果前面的真实是假的,那《生生流长》直面大地震,“废墟上的鲜花”式的主题励志岂非也变成了导演的一厢情愿甚至自我意淫?问题还不止于此,如果没有《橄榄树下的情人》,又有谁会去质疑《生生流长》的真实呢?换言之,其实观众并没有否定影片,而是阿巴斯自己率先否定了自己。强调“真实”,却又用不同形式的“真实”模糊乃至否定原有的“真实”,这样的例子在阿巴斯的电影里不胜枚举,比如《樱桃的滋味》的结尾作为主角的演员滑镜而过,它既像是影片里主角的死后重生,又像是影片外演员的幕后花絮。又比如《特写》让当事人历史再现,摆明了是复制却故意制造声音失真效果力求完全还原现场等等,均是在真相明朗的基础上煞有介事的造假,故事真实和生活真实因之混淆融合。基于这个层面,戈达尔称“电影始于格里菲斯,而止于阿巴斯”,自然是不无道理的。
问题是,这样的伪记录片是否就是真理在握并且一劳永逸呢?阿巴斯一招鲜式的真假命题得依靠怎样的变化创新才能保证吃遍天呢?当这份努力走到《希林公主》时,个人感觉已是倍显艰难,让不同的面孔对着一部想像中的电影表现着不同的生动表情,虽然仍是关乎真与假,事实与想像的架构和探索,但电影如果变成这般单调无趣,怕是也就走到了死胡同,而真的要“止于阿巴斯”了吧?
好在《原样复制》又重新让人惊喜。在我看来,它当然不只是一部话唠(或者哲学甚至论文)电影。具体好在什么地方,我愿意拿吴晨骏的短篇小说《明朝书生》来做个类比。
这个小说开篇简单交待了明朝书生杨仪的前半生,然后写他有天投宿客栈,闲极无聊看了一本书。作者至此笔锋一转,开始详细地写起了那本书的内容,一个南北朝时期的战争故事。小说写到这里,杨仪被莫名其妙地撇下了,而小说里的书中人物即南北朝的故事人物成了主角,再然后,南北朝的主角竟然遭遇到了明朝书生。后者为何又如何出现于此?寓言?穿越?怪力乱神?作者完全避而不谈,仿佛这样的遭遇天经地义,没有前因后果,只有当下。更妙的是小说结尾,明朝书生来到南北朝,是混淆了时间,而南北朝宰相因为不明白“明朝”为何物,问杨仪“明朝在什么地方”,则还混淆了空间。
《原样复制》在形式和主题上的妙处,与吴晨骏的这个小说可谓异曲同工。它有着《日落之前》式的开始,却又有着《假面》式的收尾。如果说之前阿巴斯一直致力于“公然造假”,那这次我不得不承认,其效果已然以假乱真。电影这门艺术能探索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止于阿巴斯”,而是重新始于阿巴斯了。
7 ) 副本的价值不在于通往原作,而是它本身已触动你灵魂
新书发布会,男与女的相遇,话痨……很有before sunset的感觉,甚至在结尾的时候我仔细听教堂的钟声,猜想这个英国男人是走还是留?是不是一旦触碰就灰飞烟灭?
很好,黄昏时刻,蜜月度假酒店的小窗外,安静的屋顶……电影结束了,可能故事才刚刚开始。
很久没有看到这样赏心悦目的五分电影了,叙事那么流畅自然,话题又那么令人深陷,很想把这样的电影叫做“散步电影”。想像一下吧,和一个喜爱的人,没有目的地走着,聊着完全不肯松懈让步的话题,对,我们都不要相互谦让,不要为了貌似争吵感到羞耻,把真正的自己解放出来,不是为了哄哄对方开心而已。我甚至跟着他们很享受这种节奏,心中怦怦。
我很崇拜导演对这部电影结构的把握,前半部分看起来完全是谈论艺术原作和复制品的问题,直到咖啡店那一幕waitress的误会才将故事忽然转折,这对才认识的男女变成了结婚15年面临中年危机的已婚夫妇的复制品,他们心照不宣地在伪作的身份中释放着原作的情绪。
看前半部分,我很势力,之所以激动,是因为对这类话题太熟悉了。男主角James在托斯卡纳推荐他的新书《合法副本》,这是一本谈论艺术品原作与复制品价值问题的书,副标题是“一件优秀的复制品比原创更有价值”,这与本雅明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中的观点恰好相悖,本雅明认为复制品失去了原作的Aura(“灵韵”),因此就缺少了原作应有的价值。但James本人声称,那副标题只是出版商需要话题性标题的结果,他本人只是想证明复制品其本身的价值。他说他写作这本书的灵感来自于五年前在一个广场上的一对母子,他们坐在一座雕像脚下,母亲在给儿子讲解,儿子抬头看着那座雕像,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件复制品,所以他是将它当做原作一样在欣赏的。
女主角是比诺什饰演的一位法国女子,拥有一家同时出售原作和古董复制品的小画廊,她因为不完全赞同James书中的观点,于是约他再叙。两个人驾车去托斯卡纳乡镇的一个景点,一路上有很古老的柏树,他们继续着原作与复制品的话题。比诺什有个叫做Marie的姐姐,过着简单的生活,相比之下,比诺什显然是给了自己太多限制,她拥有一段很糟糕的婚姻,和儿子的关系也处理的不算好,她总是难以摆脱紧张,喜欢“负责的生活”,抱怨家庭中其他的人想法过于简单,只顾自己的快乐,把她变成最后来负责的人。
他们谈论起简单生活,说简单生活是最难的,因为人就是不简单的生物,要过简单的生活是如此复杂。这时候James讲了一个冷笑话,一个很渴的人走到沙滩,看到一个瓶中魔鬼,魔鬼说可以满足三个愿望,他却只要了三瓶可乐。于是他们自然地讲到了极简主义的贾斯伯.约翰斯和安迪.沃霍——插一下,忽然想起英国的阿兰.德波顿《爱情笔记》中写到安迪.沃霍的汤罐,觉得那是一种物质温暖的慰藉,有时候生活就是如此简单——你随便把价值几欧元的物体拿到博物馆,人们对它的看法就改变了。但重要的不是这个物体是什么,而是人们的看法。那么,艺术的功能是什么呢?很大一部分的艺术品都是在传达观念,也就是看法。那么复制品与原创在传达观念这一层面上有多大的差异呢?如果你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的时候,没有人告诉你它是原作还是复制品,会影响你对它的理解吗?
如果一直要追逐原创的概念,究竟有多少艺术品是原创呢?从柏拉图那里开始,艺术品就只是影子的影子,是模仿,达.芬奇没有创造那个神秘的微笑,而是摹写了这一表情。真正的原创很少,James开玩笑说Marie的口吃丈夫叫M-M-M-Maire时是原创,哦,Maire喜欢那样,觉得那是一首情歌,她喜欢他的口吃,而她对他丈夫的看法改变了这个男人的价值。就像艺术家把不值钱的随便什么破烂玩意摆进博物馆一样,这种肯定和命名使寻常物品的意义发生转变。
哈哈,还是快点儿来谈谈惊险的第二部分吧。很奇怪的是,有时候我真的会因为别人的喜爱而喜爱上一个人(移情好明显),比方说这个James,他在这部电影里对我最有吸引力的时刻是,他在外面接电话,而那个waitress不停地和比诺什谈论他的好,我就这样和waitress以及比诺什一起坠入对James的想象,就真的在那一刻心动,觉得爱了他15年,和他有那么多甜蜜的过往,虽然他真的会有很坏的时候,但依然令我着迷不已。
我那么喜欢他说起波斯诗歌中的“素花园”,虽然带着点而说教哈。女人和男人对爱情的态度真是好大差异,女人相信承诺,喜欢追求永恒和不变;男人却相信物是人非,不能要求一棵树永远鲜花盛开。如果有一点冷淡,那不是不爱了,只是爱的方式变了。他们穿过一个不素的花园,走到一个带喷水池的广场,水池中间有一座雕像,女人平静温柔地依靠在男人肩上。关于这座雕像他俩又开始争论:
女:我喜欢,不要说服谁,不把它当成艺术品,我就是喜欢这个主题,我喜欢她把头靠在他肩上的方式
男:我惊讶于你总是那么……情绪化
女:我惊讶于你总是那么……不负责任
男:不负责任?这个男的除了会保护这个女人,其他什么都不会了
女:他就是因此才永垂不朽的啊
他们的争论真是到有点要令人生气的程度了,这时候一位老先生圣明地告诉James,这时候需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把手搭在她肩上。
真的是这样吗?有时候一个女人咄咄逼人地想要争辩出什么结果,不过是期待一种不期而至的温柔。反正James这么做了,比诺什激动了。她去洗手间抹口红,戴耳环,她这样装扮自己,是希望令他喜欢。这电影的奇特之处就在于,多么不落俗套啊!当比诺什美美滴回来的时候,James却很没风度地在为红酒中的木塞味生气呢!我简直为他生气时语带嘲讽、挑动眉毛的样子动心死了。
我记得我一个朋友说,最爱比诺什脱衣服时的模样。阿巴斯没有在这部片子里给这样一个镜头,倒是给了个脱鞋子的,当然也有脱内衣的,但是是在教堂悄悄脱的,木有看到。比诺什虽然已经上了年纪,略微发福,但依然美好,我喜欢她表情变化间的迷人气息,让我感觉到她的真实,好像从不为卖弄风情却风情万种而浑然不知。她请求James留下时,故意口吃地喊他J-J-J-James,哎呀,嗲死了,哪天我也要原创地口吃一下。
终于明白这幅海报的含义。阿巴斯是静默的,如同洒落在托斯卡纳巷道上的日光。悲伤却很汹涌,在比诺什深邃暗沉的眼眶中。口红的艳丽很悲伤,一个不自然的搂肩也很悲伤。一个再高贵优雅的女人,她最美丽和最悲伤的时刻,是面对心中男人的羞怯、期许和等待。简单的幸福可以复制,冷静的悲伤,不可以复制。
到九点还是要离开。我……我的视线……就没有从比诺什的胸口离开过……
剧作和电影语言完美结合的代表,全程都在话痨,却没有一丝的无趣,本来有点困意,却完全消散了。构图的多变和画面中的丰富情节自成一体,也和故事完美融合,比诺什的这个角色可能是一段时间以来我见过的最饱满的了,一来惊叹于她在语言间自如穿梭的张力,二来可以说她是这场旅行的灵魂,表演真挚有趣。
要是在放《唐山大地震》的影院里也放几个摄像头,记录各种人大哭的镜头,然后做成一部影片也会很震撼的。观影地址:http://v.youku.com/v_show/id_XMTQzMjIxNTk2.html
对我来说这几乎是一部理想中的电影,如何有一个思想上的idea,并且用电影这种媒介去完美的呈现,却又不丧失理论本身的深邃性,而表现为电影文本自身丰富性。
像《纽约我爱你》里面那个短片!这种本子真不是一般演员能撑起来的。极易被毁掉。好在却没有!朱丽叶比诺什就是好看,影后并不为过,只是横向比较此届似乎有更出色的女演员。
就好像阿巴斯本人说的,讨论真实与虚构的边界问题只是个借口,所关心的而是这对男女从陌生人到“夫妻”的情感关系变化。其实是一部很挑战观众的实验电影。
婚姻问题只是拿来做一个例子,在这对假夫妻的喋喋不休中,真实的情感被唤发出来。所以复制品或是副本的存在不是没有意义,而电影即是真实生活的一种合法副本,导演完成了一次用电影论证电影的过程。
学会正反打的阿巴斯
确实很不“阿巴斯”
很大程度上仍然带有阿巴斯的实验风,比诺什的表演为影片加分不少,可以说是整部电影的灵魂~~~~
#SIFF#重看;所有艺术品都是现实的复制品,当你已拥有足够完美的赝品后,是否还需要探究原样存在的意义?将虚拟的文本理念切身实践,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原样复制」,你会发现复制得再完美,也解决不了现实的皮毛;阿巴斯一贯主旨的延展,但更具欧洲知识分子气息。
一开始你以为他在评议艺术作品,后来发现他是在表述思维;当你以为他在表达艺术观,其实他是在开展一场行为艺术表演;当你以为他在用幽默戏作释解生活,其实他是在虚拟悲伤的婚姻现实;当你以为他在对话爱情,其实他正在进行电影的哲思;当你以为他在讨论电影的本质,其实,他是在展示正在看电影的你。
除了学会正反打了一切还都是原来那个阿巴斯,松散平淡的故事,不刻意雕琢的剧情,只享受安静的展示生活,不矫饰什么,不妄加评论什么,他把所有要说的都呈现在那里了,就好比一个长镜头,让观众自己去寻找共鸣,去选择一个属于自己的特写镜头。一个好的赝品胜过真品?答案在你!★★★★★
中年危机版《爱在日出日落前》,赝品夫妇竟能如此入戏,泪点在咖啡馆的那个母子小故事
D+/ 第一部阿巴斯,巨型失望。宁可去看论文。
真假之辨值得深思,虚实之间令人称妙。
争辩之中的婚姻观,是男人与女人走进婚姻中不可调和的矛盾,岁月偷走了男人对妻子的激情,却塞给妻子一瓶敏感的眼药水;原作也不过是对生活充满“用心”的复制;每个人都可以创造出自己的作品,某些东西因此而富有了意义;她老公结巴的喊着她的名字——“玛..玛..玛丽”,在她听来却是一首情歌。
三星半。我原以为他们会争执、啰嗦出个所以然,和好如初或者断然分离,忘记了James九点半的火车。
看了茱麗葉畢諾許的『愛情對白』,精采的愛情辯證,再次突顯男女思考模式之別。當愛情被生活逐漸磨平,男人認為只是改變愛的方式,女人卻認為是愛與不愛的問題。雖然任何事都應換個角度看待,但男人不明白一旦女人改變了愛情的態度,也就改變了愛的決心。因為愛情是對談,不是獨白,是感受,不是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