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镜花
今年是银河映像(香港)有限公司(下简称“银河”)成立20周年,作为97回归之后香港最重要的电影制作公司,银河恰恰在97回归之前成立。彼时,正是香港最重要的一批电影制作者流向好莱坞和大陆寻找“出路”,香港电影慢慢没落的时节。而就像当时的香港电影界集体的失落感一样,银河在成立伊始,就很失落。我不是说它不挣钱,也不是说它门庭凋敝,我是说它的作品。成立之初,银河拍摄的几部作品都有极为强烈的失落情绪。以其当时最为重要的“黑色三部曲”(《两个只能活一个》(1997)、《暗花》(1997)、《非常突然》(1998))为例,三部作品虽然影像风格差异很大,编剧的方式和影片气质也有不同,但是,其中所包含的强烈的失落感却在每一部作品中都呼之欲出。
一、澳门
《暗花》是这三部作品中唯一一部没有拍香港的,也是银河为数不多的,没有以香港为事件的主要发生地的电影之一。《暗花》拍的是澳门,而且,生怕人家不知道似得,全片的第一句话就是,“澳门,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这句话天然就是招人反问的——靠,难道你们香港不是么?大嘴一张就可以这样说澳门么?——其实不用反问,因为就是。
如同在这电影的结尾出现的无数的镜子映射着恍如镜像的阿琛和耀东两个人一样。在这电影的开始,澳门就以这样的方式倒映着整个香港。那是在1997年,如果那一年有人想要用澳门来映射香港的话,那一定颇有意味……
而且,澳门还有一个奇妙之处。读者一定进入过国内许多大楼,也一定在楼梯或楼道里见到过泛着绿光的“安全出口”。而澳门的有趣之处是,澳门的指示灯从来不写什么“安全”,它只写两个字:出路。
对于中文而言,“出口”这两个字可以是中性的,没有什么含义,但是“出路”却显然的和生存、未来等概念息息相关。而《暗花》正是一部关于“出路”的电影。
对我来说,这电影花了近90分钟时间,其实就说了四个字:没有出路。而出现在影片里纷杂的澳门街巷、旅馆、饭店、出租屋、码头等等,主人公所到之处,远远的后景里,泛着绿光的“出路”如影随行。
天生切题。这是澳门的妙处。
二、狠酷
在影片一开始,《暗花》就体现出和三部曲中的另外两部截然不同的影调气质,如果说《两个只能活一个》所体现出的是色彩浓郁的、夹杂着浪漫气氛的荒诞感,而《非常突然》体现出的是一种同样略显浪漫但有着极为明显的市民生活气息的生活质感的话,那么,《暗花》则是三部作品中最不浪漫,最严苛乃至冷酷的。影片伊始,阿琛驾车到郊外去见基哥,彻底的黑暗里,车灯带来了极为刺眼的光反差。从这时开始,这种反差就贯穿了整个电影。影片的光影一直都很硬,这影调就如同片中的酷刑、暴力和死亡一样,血腥残忍,冷酷简洁,线条凌厉。
我并且得说,《暗花》里的残酷,已经不仅仅是形容其中例如拔指甲、砍头、碾尸这些事件的一个形容词了,而是贯穿于这电影的一种生活质感。也就是说,在这里,日常生活本身就是极度残酷的,而在这残酷之中想要找到出路,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比比谁更残酷,通俗的说,就是比狠。
我有高中好友给我讲过一个俗到爆,但因其亲历而令他印象极深的故事,说有个小伙儿在他家所在的那条街开饭店。因为没有和当地的地头蛇打招呼,被人家挑了不是。该地头蛇带了一众小弟到店里来吃饭,当然边吃边挑衅。上到最后一道菜,小伙儿给店伙计(这位就是讲故事的人的堂兄)说,这道菜他自己端过去。一个大盘子上盖着一块白布,小伙儿自己端到饭桌上,然后掀开白布,下面是一把菜刀。小伙儿说,这是今天的最后一道菜了,随后,拿起菜刀,切了自己的左手小指。从此,地头蛇再也没有找过他的事儿。彼时,上高中我傻乎乎的问说,切自己手指,又不是砍别人,为什么能顶用呢?作为讲述者的好友用一种极为嫌弃的眼神看着我说,如果一个人能对自己这么狠,那你想如果你惹了他,会怎么样?
所以伤害的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够不够狠。
阿琛够狠。一开始就用酒瓶把一个枪手的手一锤一锤的打到稀烂,紧接着又用改锥尖挑了一个人的指甲。对应的,耀东也够狠,在被警员强制送往码头的路上,他把车速飙到140,然后用头撞碎车前玻璃,再撒开方向盘任其在澳门的大街上乱撞,最后把吓傻的警员暴打甩出车窗。后来,我们看到在压力下他们都变得越来越狠。尤其是最后,阿琛在和耀东决斗前,先用枪打残阿凤的腿,再用手铐把她吊着用汽车拖行,最后用车轮碾压杀死她的方式。其冷酷残忍,确实令像我这样没见识的观者动容。
当然,对于这电影来说,越狠就越是可以看到它的核心。这个核心就是:无论你多么狠,多么聪明能干,你就是没有出路。这样的主题,在《暗花》里通过精妙的编剧方式,环环相扣的情节逻辑以及由此获得的宿命般的绝望感而表现的非常成功。
但是对我来说,《暗花》还不止这些。
三、死法
《暗花》的残酷,并不仅仅是宿命的无力感和无路的绝望感这么简单。《暗花》是一个有倒影的电影,它自己有自己的镜子。最简单的,它是个关乎两个人的故事。如同它的前作名为《两个只能活一个》一样,《暗花》应该可以改名叫:《两个都不能活》。
死亡本身,才是《暗花》最有趣的无力和绝望。
香港电影历来不吝于拍摄死亡,就像香港电影总是被质疑弹夹里面怎么会有那么多子弹一样。我这里借鉴香港电影史上可以称得上最重要的两部警匪电影作为参照。一个是1986年的《英雄本色》。一个是2003年的《无间道》。这两部电影在香港电影史上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我并不要深入的探讨他们的主题和情节,我只是非常关心他们的主人公,怎么个死法?
看过《英雄本色》的人,应该不会忘记小马哥的死。而记得小马哥的死,就一定对于什么叫做被打成筛子有深刻的理解。小马哥在头部中枪之后,毅然的站起。随后,来自反派的机枪对着他的身体进行扫射。慢动作中,小马中弹无数,身体在中弹的动力中晃动犹如舞蹈,半晌之后,才重重的倒地。这是1986年小马哥的死法。如果要找一个形容词来形容,我得说,够壮烈。从文化的意义上讲,可以借鉴一下这个电影的英文名:A Better Tomorrow。一个美好的明天。小马哥的死,是有重大的意义的。他死了,宋子豪和杰仔就终于冰释前嫌,兄弟情义从此恢复如初。死亡可以换得美好的明天,这句话可以换成例如:拼搏是有意义的、努力是可以换来东西的、付出是有所得的,凡此种种……
那是1986年。
十年后的1997年,《暗花》里的阿琛和耀东都是怎么死的呢?他们基本上是没有挣扎余地的,或者说,他们基本上只完成了小马哥中的第一枪,就结束了。在《暗花》里,有那么多的人头——汽车的后备箱里是阿荣的人头,码头的存储柜里是基哥的人头,被石棉瓦切掉的是耀东的人头,被一枪打烂的是阿琛的人头。切头,相比打成筛子要简洁多了。直接切掉的人头,应该对应什么样的形容词呢?惨厉?恐怖?大约如此吧,但至少它绝不壮烈。已经没有壮烈了,因为同样可以看一下《暗花》的英文名:The Longest Nite。最长的一夜。一方面《暗花》全片事件的发生,确实集中在一个夜晚,另一方面,曾经在80年代通过努力可以获得的明天,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漫漫长夜。而无论怎么死,都再无所得。所有的付出都是白瞎。生命除了死前的挣扎,别无任何意义……
这是1997年。
6年之后的《无间道》系列里,死法更加简洁明了。第一集里陈永仁的死,第二集里倪永孝的死,第三集里杨锦荣的死,全都一模一样,一发子弹,正中眉心。与此相比,无论是打成筛子还是割下头,都未免太费事了。你不就是个死吗?何须费那么大的劲儿?这么多年来的香港,死作为一个结果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伤口越来越小,流血越来越少。要找形容词来形容的话,我不得不说,这太宿命了。然后,继续看一下这电影的英文名:Infernal Affairs。地狱里的事。所以,这里不再是有没有明天,或夜晚究竟多长是问题了,这是人间与否的问题。不是努力有无所得的问题,也不是挣扎的意义问题,而是即便活着,究竟是活在哪里呢?
就到了2003年。
所以,不用看剧情,也不用分析人物关系,只是一个死的动作,香港人已经那么好的表达了自己的处境。
四、镜花
其实单是死亡也罢了。可是对于《暗花》而言,其实死,还不是最惨的。
前文所写的什么宿命的无力感、无路的绝望感,也都不是最惨的。
这就好比说,我无力控制我的命运,我去死总可以了吧?
——所以你是幸福的,因为你还可以亲自死。
《暗花》里最令我感触的台词是这样几句。先是阿琛在码头被爆头,爆头之后,一个人检查尸体,说了一句,他穿了避弹衣的……这一句,把阿琛所有的挣扎和努力讽刺的透透彻彻。紧接着,镜头切到林雪扮演的小弟,他挂了电话,说,艇王打来的,已经搞定阿东了。这句话,我以为是全片最惨。因为它明白的意味着,连死,阿琛都没有能力亲自死,他的尸体,最终被所有人当做耀东分尸。
所以其实,你也可以说,在此之前,当阿琛扔了随身的白毛巾,理了光头,纹了脖子上的那朵花的时候,他根本就已经自杀过了。
多年前,我听一个朋友说起,去横店拍戏,遇到当时在那里拍摄《大唐双龙传》的游达志,问起了《暗花》里的决斗戏。游导说,当时整个剧组没钱了,在烂尾楼里放镜子的决斗场景,其实是韦家辉的主意,而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省钱。因为是听说,我不知道此言的真实程度如何,但是镜子的主意来自鬼马的韦家辉,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毕竟同样的镜子、反射、镜像感在例如《再生号》、《大只佬》、《神探》等韦家辉后来的作品中分明愈演愈烈。
所以,自杀了之后的阿琛,进入了一个镜像为主的空间里和作为他身份反射的耀东进行了一场决斗。在刚开始,两人还在寻找着对方的踪迹开枪,但随着枪战的升级,镜子出现了,两人也就不再向对方开枪。他们转而向镜子里的自己开枪,每一枪,在打碎一个镜子的同时,也打碎了一个自我,而破碎的镜子后面是强烈刺眼的光,仿佛被打碎的是一扇门一样。他们不断的打碎镜子,不断的打碎在镜像里的自我。而当所有的镜子都破碎之后,烂尾楼竟然就没有了支撑,它竟然塌了(难道这楼是用镜子盖的么?)。因为害怕被倒塌的楼体砸死,两个人开始出逃,一边逃还在一边互相开枪,直到他们逃出了烂尾楼,倒塌的石棉瓦随着屋檐滑下,恰好切掉了耀东的头……
无论如何,这都应该是香港电影枪战段落中最为奇特的一个桥段。因为它的重点完全不在枪战的空间、技巧、机智、戏剧性、破坏性等方面,它倒是很有画面感,但那画面感主要来自于破碎的镜子和镜子后藏着的冷色调的聚光灯。
香港大学常年进行一个问卷调查项目,名为“香港人的身份与国家认同”。有兴趣的读者完全可以网查统计数据,我这里只借用其调查结论简述一下,其实在97前后,最大量的香港居民认为自己是“香港人”,这个身份认同,意味着他们既不认为自己是英国人,也不认为自己是中国人,他们只认为自己是“香港人”。但有意思的是,在官方的、行政的意义层面上,既可以有英国人,也可以有中国人,但唯独就是没有“香港人”。
如此,我这样推想着《暗花》里这一段无比抽象和莫名其妙的决斗:
在这样一个镜像为主的空间里,已经基本自杀的阿琛,可以说是牺牲自我以求生存的。对着镜子里的自我开枪,正好似对那些官方给定的身份进行否定一样。你说我是英国人,英国人是自我的一个镜像身份,我不认同它,所以我开枪将其打碎,打碎了之后,强光刺眼,恍如出路一般;你又说我是中国人,同样,我不认同这样的镜像身份,我继续开枪把它打碎……但是,麻烦在于,香港本身正是一座无我的浮城,支撑这座城的,反倒恰好是这些镜子。正是这些镜像身份使香港在政治意义上得以以或者殖民地或者特区的形象存在,当你不断的开枪打碎镜子,否定身份之后,独立的香港反而是没有支撑的。所以那个烂尾楼就因为打碎的镜子太多,倒塌了,于是你们就逃,就寻找“出路”。而两人又都因为身份含混不明,导致甚至不能亲自去死……
这是什么样的人间?什么样的暗夜?什么样的1997?
为了成为耀东,阿琛在脖子上纹了和耀东一模一样的花。在这层意义上,这朵花本来就是一个映射身份的伪证,而后,这朵花还要再投映在镜子里,这是一种怎样的无我和虚假?
而香港,何曾不就如同这一朵映射在镜中的假花呢?
以此文纪念银河映像20年,感谢在他们的镜子里,后来有了更多的花。
2 ) 必然的宿命,绚然的《暗花》
当开始相信宿命,开始相信看似偶然发生的突发事件自然由天注定时。那么,人的一生就只是一个由着有着来龙去脉的轨迹,不自主前行滚动的球儿。《暗花》里一个个都在掌握中巧妙设出的局,一层叠着一层,直至最后这种宿命感的突出电影本身,直指观影诸位。
《暗花》关于‘必然性’的处理方式,让电影节奏十分紧凑,剧情迂回巧妙,一环接一环,正是这个原因令电影有了让人多次观赏欲望。电影里一些刻意的情节就是为了突出‘必然’这种无可奈何的宿命感。如阿琛与佐治在关口对决完,拘留房里耀东的特意看表。阿琛杀耀东时仓库里镜子把两人照得真假不分。这种手法写意,用心刻意的情节,令电影在绝望的气氛里透出编剧的用心:在必然的命运面前,个人的挣扎只是徒劳罢了。在绝望到底的氛围里一个关于‘宿命’的电影,那么,电影里的阿琛是否死于那句在片头时对洪爷大不敬的话?他看不起洪爷这老头子,和身边的人说:“一个十几年没回澳门的老头子,能恶出什么样来?如果他真这么了不起,我也想见见他”当片尾再出现这句台词时,已不是原因了。这句话谁都会说,选中阿琛当棋子,编剧更想表明的是‘必然’的不可逃避。
电影里最有喻意的一个场面就是耀东与阿琛对决时仓库里无数的镜子。当时给人的感觉就是,把这些照着假象的镜子全部打碎之后,总会有一条出路可走。只是当假象全给打碎后,一切也都结束了。绝望得彻彻底底。
《暗花》可以归入上世纪香港电影的经典之作。与《一个字头的诞生》,《枪火》并立于上世纪末,迎风绽放,绚烂无比。
3 ) 棋子、夜、局
暗花者,黑道悬红。
地点背景在澳门,无事亦能生非的地方,半空里亦充溢着蠢蠢欲动的魔性;法文版的译名——the longest night——最长的一夜,交代时间背景。时间、地点、事件,影片开场半分钟里把线索统统抖出来,似乎要看客放松警惕,殊不知悬念迭起,冰山一角才刚刚触及。
影片从梁朝伟和黑帮老大基哥的对话起,告诉所有人整部影片最重要的事件:洪先生要回来了。相比基哥眼里奉若神明般的惊惧,梁朝伟扮演的凶狠霸道、完全与黑道同流的警探阿琛却是无畏而无谓的:一个几十年没回过澳门的老头子,能狠成什么样子——而他从那句话出口的一刹那起就注定要为他的无知付出代价。
阿琛从基哥口里得知洪先生回来的目的:为两大黑帮持续八个月的火拼调停。基哥自然是明白,老爷子不会空手而归,要调停,两个话事人就是首当其冲要承担责任的人;为自保,两大黑帮头目基哥和佐治抢先讲和,平息两个帮派的争斗,以期逃过洪先生的惩戒。而此时江湖传出基哥以500万暗花招募杀手刺杀佐治,基哥为免落人话柄,要手下阿琛利用职权之便,用一切办法将闻讯而来接暗花的各路杀手驱逐出澳门。
于是阿琛率领一干比黑帮更黑帮的警察横行澳门街头,对不明身份的人拳打脚踢赶出澳门,将来拿暗花的杀手砸碎手骨,秉着宁杀错不放过的信条,恶狠狠地四处行凶——直到他见到顶着光头,挎着女包神秘出场的刘青云。
相比梁朝伟的“虚”恶(不停擦汗的毛巾,安慰似地自语:过了今晚什么事都没了,七年都穿着避弹衣,展示人物内心的紧张和恐惧),刘青云表现的是“实”狠,不动声色的克制忍耐,用头撞碎车玻璃开“暗车”的狠劲,面无表情地将梁朝伟一步步引入陷阱——洪先生用暗花栽赃基哥,挑起事端,以名正言顺地除去两大头目,而他选中的代罪羔羊,正是空有凶狠,却不谙规则的阿琛。刘青云的包出现在梁朝伟的办公桌上,里面正是五百万暗花;梁朝伟家中出现无头尸体;基哥的独生子被控杀人逃逸,追查的责任亦落在梁朝伟——阿琛的身上。一连串的布局,阿琛身陷其中;警局监狱里,阿琛对东(刘青云)拔枪相向,想要逼其说出这一连串事件的因由,东的回答冷静中带着命定的妥协和死寂:一切都在洪先生的掌握之中,再过一小时,就有答案了。一旁琛的手下拔出枪,指向的却是琛——此时琛和东都明白,洪先生的人,无处不在。
警队接到任务,彼时夜已深,任务中阿琛突然在寄包柜里发现基哥的头——那具无头尸体!洪先生的人出现,大声宣称亲眼目睹阿琛杀人,同时又指示其逃走;阿琛惊恐之下踏上了洪先生为其安排的“逃生之路”。当阿琛看到刚下船回到澳门的佐治迎面而来时,嘴角露出一丝惨笑:拿暗花,杀佐治,成为两帮战火重燃的导火索,成为洪先生回澳门清理调停的理由,成为整个棋局里最无从选择的一颗棋子,他的命运,早已不由得他自己掌控!
东的任务行将完成,除了最后一条——杀阿琛灭口,然后,他就可以登上洪先生为他安排的船离开香港。从头到尾刘青云的出场都带有强烈的死亡气息,我原先并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后来对比阿琛,我终于明白这两个任务最大的不同:阿琛长期生存在恐惧和紧张里,是因为他不想死,求生是他做所有事的最高目标;时局混乱,他可以以警察的身份拜在黑帮老大门下做其走狗,走投无路时即便是杀佐治中圈套也要保命;而东这个人物却是认命的,他永远死气沉沉地完成洪先生交代的任务,不多话,不多走一步,不反抗,似行尸走肉,也是可怜可悲的。
东和琛在废弃仓库的枪战精妙眩目,在我看来是黑道片里不可多得的一场对搏。无数方镜里折射出一模一样光头打扮的两人,隐约透露着一个惊心的比喻:棋子,是琛,亦是东,两人既都是棋子,命运也当相似。蓦然猜想结局,心里不禁一寒。
砸落的碎玻璃削过半个脑袋,两人胜负其实未分,倒下的那个,死在天意二字上,换言之,死在宿命里。
码头,一个光头男子正准备踏上洪先生为其安排的离澳的船。一颗子弹干净利落地穿过他的头颅。杀手翻着尸体:他穿着防弹衣……
长夜终于过去,疾驶而来的豪华车里坐着一个干瘪瘦小的老人,背景里是阿琛轻描淡写的:一个几十年没回过澳门的老头子,能狠成什么样子……
棋局永远控制在下棋人手里,兵卒还是将帅,终究也只是个棋子…
4 ) 七年来我天天穿着防弹衣
讲述黑帮仇怨的作品在香港影坛数不胜数,但是本片布局之精巧,细节之完美,演绎之精湛,实属同类型作品中之最。
故事背景设置在澳门,新兴帮派意欲并帮夺权,幕后大佬借机清理帮派,江湖矛盾积于一夜爆发,并引发一场遮天迷局。梁朝伟扮演黑白两道通吃的警察阿琛,遇上刘青云扮演的由幕后老大派来的“使者”耀东哥,两人皆成为这场黑帮迷局中的棋子,一场对手戏由此展开。
影片的英文名译作“The Longest Night”,信达雅。在这诡异的夜里,只剩下无边的黑暗,没有了善恶之分,所有人都为了生存拼死挣扎。几乎从第一秒开始,影片就弥漫着一股萧杀之气,幽暗的光影中似乎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儿,而影片中迷离的配乐,以及大量透着阴郁与凄迷的细节,又为影片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气氛。影片中的对白精简干练,布局紧凑,似乎完全不给观众喘息的机会,依靠人物之间的矛盾以及一层接一层的悬念推进剧情,人物的内心世界与人物矛盾又通过剧情展现,一个场景推进至另一个场景,环环相扣。
影片中出场的角色并不多,但每一个角色都很有特色,王天林扮演的大佬,林雪扮演的马仔,郑浩南扮演的黑二代,都让人过目难忘。而梁朝伟在影片中的演出已经近乎极致,他完全hold住了阿琛这样一个矛盾的角色,从最初的疑惑到后来的惊讶,再到最后的搏命爆发,从不断擦汗表达内心的紧张到那句泄愤似的“想我死?我命大!七年来我天天穿着防弹衣”,每个眼神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是油然而生,很难想象还有谁能将这个角色把握到如此地步。而刘则完美的和梁打了一套组合拳,将耀华哥的凶悍和诡秘表现得淋漓精致。
命运是这部影片的主题词,影片中人物的命运就像那无边的夜空所笼罩着一般,正所谓人在江湖,命不由己。梁挣扎过,他不信什么通天的幕后老大洪先生,“过了今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但就像那如来神掌下的猴头,终究逃不过命运。“为什么偏偏就是我?”,囚禁室中刘手中的弹球是本片出现次数最多的道具之一,隐喻着这个局中的每个人都只是棋子,以至于到影片末尾,一切皆空,让人不禁唏嘘(为防剧透不多谈下去)。
总的来说,游达志的这部《暗花》是一部近乎完美的作品,经过岁月的考验,多年后再看依然是全程无尿点。记起十多年前一位朋友向我推荐本片时说:没看过《暗花》等于没看过港片。当时听来觉得过于偏激,时至今日,却愈来愈发自内心的认同了。
5 ) 命与力
——有什么事情明天晚上都可以解决,还用得着怕洪先生什么?一个十几年都没回过澳门的老家伙,能狠到哪儿去啊?如果他真这麽厉害,我倒很想见见他。
《暗花》这样的片子做出来毕竟是要卖座的,因此不能要求它没有一点噱头。而一旦有了与作品本身无关的东西,无论有多么出彩,对作品本身来说都是一种损害,因此《暗花》当然还算不得完美。但是这是香港新一代影人的作品,无论是杜琪峰、司徒锦源、游乃海还是游达志,他们都很有一些想法。
香港影片的情节化是由来已久的,只是这个“情节”一直都在默默地变化。原来情节一词所指代的东西就是故事,故事编得好影片就好,于是大家都在挖空心思想出与以往版本不同的地方来。后来情节的内涵不断拓宽,从人物性格到场景氛围,甚至仅仅是一个片断或者一个概念。这是小制作模式的无奈,但也是幸运的地方,看惯了好莱坞的大片,有时候觉得还是小制作的东西更有想法。
还有一个不甚明朗的趋势,就是命运悲剧和性格悲剧的交互渗透。的确,游杜新派开始反传统,不再搞英雄美女式的大团圆,而是开始做一些类似悲剧的东西。说到悲剧,古典美学所讲的命运悲剧乃是指外在的不可抗力决定人物的走向,最经典的例子就是《俄狄浦斯王》,从一出生开始,主人公的结局就是注定的,这个走向末路的过程并不牵涉多少主人公自己的选择在里面。而性格悲剧则是说主人公的性格决定了其结局,换言之,他最后有什么样的结果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并没有谁在逼迫他。
但是要注意:这个区分是在古典美学的前提之下的,而一旦告别了宏大叙事时代,一旦我们平常人的生活不再如此明显地受制于某个可以名状的宏大主题,这个区分也就有了不同。有人要说现在我们所处的时代不也有其精神么?即便是归于物质或者市场,也是有无形的手来操控我们的人生的。那么我要说的是,宏大主题多少还是指某种理想主义,比如无论是自由平等博爱的资本主义理念还是共产主义理想,人类以往都是带着某种理想跨越世纪之交的,但是如今跨入二十一世纪之时,人类却两手空空。市场的原则是将一切均质化,变得可以度量可以批量制造,因而也就可以彼此替代。当一切夷平之后,剩下的就只有虚无。那里没有任何可以建构的宏大主题,人类也不再需要那样的主题。这不是本文要强调的,且按下不表。这里要说的是,在如今时代之下,所谓个性是唯一的保留,交往普遍化而差异绝对化之后,性格就已经等同于命运,而施受之间的界限已经变得模糊。
梁朝伟所饰演的警察之所以走向末路是因为洪先生法力无边么?也对,也不尽然。作为一个虚化的人物,作为一只看不见的幕后黑手,洪先生当然令人敬畏,但是这是剧情设定,现实中的确有一个人无法控制的力量,但是那通常不会是一个个人,也不是源自个人的超强能力。
但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尽管梁是一个如此厉害的警察,在他所辖的范围内无所不为、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其结局却毫无差别。其原因到底是什么?
梁在囚室里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为什么是我?我不是个好警察,只要给钱就行。”这的确是梁这类人的问题。
相信自身才能的人也许有时也并不认为自己才能就无人可及,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他们都认为自己多少可以决定一些事情,如果有人能决定更多的事情或者甚至能决定他们的命运,那是因为那样的人能力更强的缘故。所以蠢人是不知道轻重的,也不会明白规则,不会懂得要服谁,而我们通常看到的是一个能人很容易同其他什么能人惺惺相惜,或者干脆五体投地。如果你认为洪先生能力超强,那么归根到底,你还是和梁一类人。于是,当梁意识到洪先生的厉害之后就觉得匪夷所思:为什么洪先生要把一件本可以很容易搞定的事情弄得那么复杂呢?事实上,梁并不是彻底服了洪先生,他仍然只是信奉着自己内心的所谓规则(能力更强者决定更多事情),他仍然不明白是他自己的性格左右着他的命运,至于洪先生,到哪里总会有那么一个洪先生的,这根本不是问题。
再看刘青云的回答:谁让你那么自以为了不起?不相信人家洪先生的能力呢?——不必多说了,刘看上去甘心做了洪先生的棋子,但是他并没有给出更高明的回答,所以他的命运也是一样的。
很明显,能人通常更相信自由意志,更不信命,这很容易理解。他们即便到了穷途末路,还是会归咎于自身不够强大,他们不明白面对虚无任何东西都不值一提。他们还是会问:“为什么是我?”仿佛自我陶醉地说:即便是在一个悲剧中我总还是个主角吧?事实上,不是“我”又如何?虚无已经将一切夷平,一个棋子的意义不在于它自身的大小,而在于身处规则之中变得没有质的差别。换言之,洪先生完全可以不这么做,但是结局不会有所改变。即便结局是你得意,得意也没什么不一样:既然失意的时候你不能归咎于自己的能力,你得意的时候也不必为自己自豪。
由此来看一个亮点和一个败笔。亮点就是在囚室中梁逼迫刘提前告诉自己故事的结局(真可笑不是么?刘怎么能知道),当刘拒绝(这个拒绝也如此自命不凡),梁以枪指刘。此时他已经决定杀刘,他想必这样想:“你得意个屁啊?就算你算计了我,现在可不是要死在我前面了么?”很明显,他还是在和其他棋子“比大小”,其实关刘什么事呢。就在梁决定动手之时,旁边梁的随从却忽然拔枪指梁。这个从来都是处在梁的光环之下不被注意的小巴拉子,却忽然被追光灯所照耀,在这一幕中成了主角。他要是对梁早已不满(因为遭受漠视),此刻就该得意了,反之也可能内疚,剧情里有那么点意思,但是无论得意还是内疚,这个“子力”原本还不如梁的家伙是不会比梁更明白的。
梁在明白自己的确不如对方,连投降的机会也没有的时候,就开始博命。他的死是一个偶然(他穿着防弹衣,却被击中了头部),这个偶然很妙,似乎出乎剧中的洪先生的能力之外,但是正因为如此,却正在那个无所不在的洪先生的掌控之中。这个高潮真真切切地告诉你结局不是能力决定的,如果看到这个时候还在感叹洪先生神机妙算就未免好笑了。这是亮点。
对比下来,败笔就明显了:最后那个胖老头竟然似乎早已知道结局似的和刘交谈。这个有必要么?如果说那个梁的跟班的发亮让人觉得洪先生无所不在,那么毕竟那是个跟班,最多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NPC),他的发亮不发亮其实是不改变结局的。但是这个胖老头的发亮就多余了,那似乎将人拖回了规则之中,让人觉得洪先生不过是在那里自娱自乐,被玩的就是主角而已,其他人都是洪先生一党。这不仅显得有悖于逻辑,也弱化了主题,实在是画蛇添足之举。
片中梁的演技是登峰造极的,一个酷字远远不够,甚至是一种贬低。但是他的演技已经凌驾于导演之上了,他太少自我牺牲精神,在生活中他对自己能力的日益觉悟只能使得他在今后的影片中更加难以被使用,除非影片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他几乎做不了配角。他总使得演对手戏的人黯然失色,从《辣手神探》开始就是如此。这也不是他的错,如果有更强的导演和剧本,那么可能也不是问题。只是演戏代替不了他生活和做人,但是这和本文无关。
细节,也仍然是这部影片的重中之重,很多地方的处理都值得玩味。再有就是音乐,我同意说“最好的电影音乐就是没有音乐”,意思是音乐和剧情一体,你不觉得是在听音乐。如此说来《无间道》的音乐就显得太过出彩,喧宾夺主,而《暗花》,我则是在看过很多遍以后有意去听才开始意识到音乐。
《暗花》的成就高于《暗战》,也高于《无间道》,是这类影片中的极品,这是我的个人看法。
6 ) 洪先生是谁?
我在看完这部片子时,第一个感觉就是经典,无论是导演本子亦或是演员等等方面,都非常棒,直至今日也可以再看一遍。
而我一直认为,所谓经典电影,就是可以让一百个人看一个故事,讲出一百种感觉,所以,我很想为这部片子讲些不说出来就会感觉难受的废话。
电影一开始,用旁白的方式,点明了故事的主线,这个手法虽然老套又生硬,但在这部片子里,却并不显得掉色,因为,它启发了我的视角。
故事的主线,就是洪先生要对付两大帮派,从这里开始,洪先生就被点出来了。而主角梁朝伟,也是片中反复提及了一句有关洪先生的话,“有什么事明天晚上都可以解决,用得着怕什么洪先生呢?一个十几年(几十年)没回过澳门的老家伙,能狠到哪里去。他要是真这么厉害,我都想见见他。”
片头写的是“十几年”,片尾写的是“几十年”,但总归都一样,就是讲洪先生,很久没回澳门了。
说到这,很多人都会不以为然,觉得司空见惯,所以,好像没有人去细究过,到底片中最重要最厉害的洪先生是谁。当然,片中已经明确的说过,洪先生是澳门两大帮派的幕后老板,大多数人以此来看,也并没有问题,可是,若是仔细想想,你就会发现,洪先生并不像一个在江湖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也不是一个单纯有钱的富豪,所以,无论是洪门大佬,亦或是超级富豪(赌王何鸿燊),都只是有影子,并不完全相符。
第一,洪先生做事好像很高调,提前放出风声要佐治和基哥离开澳门,甚至扬言要清场。但佐治和基哥并没有直接听话,也没有去找他谈判,反而先躲起来,找机会要搞联盟,说是让洪先生没有“借口”清场。
按常理来说,幕后老板对前台大佬有意见,要么直接找他们以及诸多叔父们一起谈话,要么直接找人干掉他们,没必要闹得谁都知道(也有人会觉得,这就是洪先生智慧超绝的表现),但我觉得,这更像是洪先生的意向比较容易被探听到。
第二,洪先生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回过澳门?忽然就想要清场了呢?只是因为两大帮派八个月的火并吗?
当然,幕后老板住在澳门以外,死活就是不插手澳门的事情,也是可能的,可为什么偏要挑这个时候呢?
影片上映时间,是一九九八年,彼时,香港已经回归,而澳门则要等到明年。
这里面“接地气”的意味,就相当明显了。不是洪先生不管澳门,而是因为,他插手不进澳门,澳门被葡萄牙租借去了。
第三,洪先生清场的目的是什么?除掉两个大哥,是想找新的代理人,还是要做什么呢?
看到影片结束,死掉的都有哪些人呢?基哥父子,佐治及手下小头目,梁朝伟饰演的腐败警察,以及刘青云和邵美琪饰演的杀手。
为什么这些人,不管是帮洪先生的,还是洪先生的对立面,全都要被除掉呢?
梁朝伟自己也说,他不是一个好警察,给钱就可以,搞这么多花样干什么。可偏偏洪先生在一个月前布局的时候,就选中了他,其实,被选中的意思,就是一定要除掉。
除掉这些人,单单只是换一批人吗?不,洪先生就连可以用钱简单收买的人都不要,怎么会是单单换一批呢。其实,那些有野心有头脑有胆识的人,之所以全部都要被干掉,是为了社会和谐,不闹出类似的事情。
废话说到这里,大概已经很清楚了,选在这样一个时机,又喜欢和谐社会的洪先生,是哪位呢?
他不是某个老鬼,而是红色中国,抑或直接说是中央政府。
当然,不是像我一样,总是对政治疑神疑鬼,又把有关的事情都看做正常的观众,大概是不会觉得有这么一个政治隐喻的,毕竟,片中的确多次出现了那个长衫老者,坐上车看报纸的画面。
但我就是这么看,所以,从我的视角来说,这部片子,更多了一点时事所趋的意味,不单单是许多人以为的精妙布局,抑或是个人能力与其命运的关系。
那片中的人,是否知道这个时势呢?我想,片头一开始,旁白提到洪先生,就是在暗示,所有人都知道,洪先生要回来了。
大概就是因为意识到,大势已去,所以,梁朝伟说,他跟了基哥十几年,无论是和佐治怎么斗,都很镇静,从来没看到他这么怕过。
不同的人,在片中,面对“洪先生”时,采取的策略都不相同,当然,他们中的大多数,只是顺着洪先生的意思办事而已,也就是所谓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而以梁朝伟为代表的人,则是选择了逆势而上。
但结果,是所有的主角,都死于非命。这正是影片悲观的所在,也是一部黑色电影,最最绝望的方式。
在这样的预设背景之下,无论是洪先生选择的刘青云有多么聪明;他布的局有多么巧妙;亦或是算准了梁朝伟会搭船跑路而佐治又会搭船回澳门;还有那些倒戈相向又无处不在的小人物;甚至是梁朝伟的防弹衣救了他一命的运气,刘青云划下雨棚,不幸摔死的厄运;都只是细枝末节,无关于整体,即使其中有些更改,他们的命运也不会改变。这只是更加凸显那种不可逆转的趋势而已。
事实上,当时的人,对于这一件事,的确是这么看的,当地弥漫的氛围也差不多如此。你看现在,香港的“占中”其实也是这种绝望的延伸。
说到这里,好像电影已经了无意思,因为人性的贪婪与胆怯,对生的渴望,还有令人惊叹的布局,都只是一层好看的外衣,越是对此津津乐道,越是会感觉困惑,为何要如此呢?
到了影片的最后,导演借王天林的嘴,说了一句,“有时候不要聪明过了头”(有些事是你想也想不到的)。
对的,只是这样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道理,也不会告诉你,只要你努力,就可以怎样云云,更不会说什么人定胜天,反而有些“人算不如天算”的意思。
所以,“洪先生”其实又不是中央政府,他压根就没有出现过,但每个角色都受他摆布,哪怕是你以为,那是你自己做的选择,也早就在他预料之中。
洪先生是一个概念,故意具体化为一个老者,只是为了让这种抽象的概念显得更具有故事性。
不是这么厉害的主角一定要死,也不是那些小人物都一定会安然无恙,不是无辜就可以活下来,也不是罪大恶极就全部都会被干掉,奈何时势使然。
导演的绝望、不信任,表露无遗,但更多的人,只爱故事的离奇,演技的精彩。
感谢两位影帝,在片中拼命飙戏,让这种冰冷的黑暗之中,也开得出璀璨之花,让人面对如此无助的故事,也只是唏嘘或是感叹精彩,而不会深感悲哀。
绝对值得被计入香港影史的一部片子,编剧精良,演技超群。很少看到银幕上如此硬冷的梁朝伟,也很少看到如此寡言的刘青云,伯仲难分。必须一看再看!
没觉出好在哪,看得有点莫名其妙~~
看梁朝伟擦汗的毛巾透露出丝丝缕缕的演技
做人一定不要聪明过了头!标准的银河映像,剧本结构精巧,短小精悍,剧情峰回路转,节奏明快,环环相扣,如同过山车般的观影体验。没一个好人的修罗场,姜还是老的辣,你我只是这场大局的棋子,无论如何摆弄,注定会走向宿命般的既定结局,不过如同蝼蚁般渺小,不值一提的小喽啰罢了。最后的镜面双雄枪战戏都快玩烂了吧,有设计感却了无新意。
“你和我就好像弹珠一样,会滚到哪里,何时停止都是身不由己。”情节步步紧逼,环环相扣,悬念迭起,镜头也是干净利落,看两位影帝飙戏更是种享受。这一夜实在太过漫长,过了这一夜,什么都好了。★★★★
不大明白如斯大費周章惡整一個小警官的必要在哪。敵人通天到都能買通整間警局出入自如,還把對手黑幫的首腦二代殺好玩了,懲治一個官位小又可買通的黑警的效益,連殺雞儆猴都談不上,何況手法還如此迂迴。唯一的解釋是私怨使然,然而全片下來也未見痕跡。果然是懸念先行了麽?
银河映像的里程碑式作品,得知剧本不全的信息后,便对这股喷涌的才气更感惊讶。基调上算是银河中最冷最血腥的一部,这点直到《以和为贵》后才被打破。故事精炼,节奏紧凑,不到最后都不知结局。人物于命运中挣扎,犹如漫天飘零的渺小灰尘,任人摆布;镜头语言的精致调用,更是把宿命感放大至极,好像无论如何挣脱抵抗,都摆脱不了束缚与枷锁,就像没有手拿暗花的人,因为每一个人都是暗花
两大影帝对飙爽到hi,运镜摆拍两个影帝就帅的很(镜子林立追捕那段)。镜头干净利落,叙事上扣人心悬,剧情跌宕起伏。银河印象的荒诞宿命感,这里是慌慌张张,不知所措,随波逐流,又是听天由命、身不由己,就像人在玩弄蚂蚁一样。8.4
梁朝伟真是好演员。在王家卫手里就暧昧、羸弱、忧郁,在李安手里就狠又变态,而在银河创作组手里呢,就人狠话不多,像一个妥帖的容器,盛放不同导演的人格。也逐渐get到刘青云的好,确实是有魅力的好演员,看得多了连他的长相也越发顺眼起来,颇有古风。但是回归到电影本身,游达志和杜琪峰还是有差距,讲故事的节奏很成问题,全靠几个关键的戏在支撑,整个flow非常奇怪,枪战戏拍的也让人跑神。
港式黑片至高经典!!!
请听歌曲对唱《最长的一夜》,演唱者:梁朝伟、刘青云。灯光师请把光线调暗,黑白光影重叠,歌词:想走出你控制的领域,却走进你安排的战局,我没有坚强防备,也没有后路可以退。想逃离你布下的陷阱,却陷入了另一个困境,我没有决定输蠃的勇气,也没有逃脱的幸运。我像是一颗棋,进退任由你决定,我…
梁朝伟很好,非常好,但我站刘青云。刘青云于早期银河而言简直就是必需品一样的存在,既好用且坚实可靠,更重要的是戏风内敛而克制,肯为戏考虑和牺牲,如果不是导演明确给足自由发挥空间,他绝不会挣脱出故事框架极力博彩头。刘青云是能够同时托底杜sir早期电影氛围和具体情节走向的演员,而我们很难想象梁朝伟是杜sir电影的必需品,这就是两人的不同之处。
不如枪火好看。本片最大看点是剧情,梁朝伟始终逃不脱洪先生的五指山。似乎洪先生成神了,可越是这样越让人感觉假,他再神也是编剧编的。他怎么知道梁朝伟会陷害刘青云?他怎么知道梁朝伟会注意107号?他怎么知道梁朝伟能干掉佐治?其实答案很简单,都是编剧为了表现他英明,编剧站在外面设套,我们站在里面走迷宫,这么看多不对等啊,我们为什么不出来呢?出来后就剩下不屑了。
智慧是最高暴力
亮点在于全片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正派人物的氛围。但悬念设置得满低级的,无非就是搞好一堆乱七八糟的巧合,然后再去解释,这种手法本人高中写侦探小说就会用了,但这片子还直接懒得去解释,直接给你个标准答案,让人看了憋屈不已。
两个影帝之间碰出的火花,扣人心弦!
“我和你就像弹球,弹到哪,何时停,都身不由己” 干净利落,银河一向的独有风格,也为81分钟良心电影点赞。“做人嘛,聪明不要过了头”
片名不如改为“猫鼠游戏之洪老板料事如神” 游达志大概想玩味出教父味道 却无奈变成了神神叨叨 片子本身情节 悬疑 人物等方面,本来耍的就是个虚虚实实,不必深究。倒是无限子弹的、在废弃工厂里枪战的那一幕,灯光、镜头和剪辑颇佳 但相比字头诞生里黑白两帮黑暗中的枪火 也还略逊一筹 澳门是一座孤岛
最文藝腔的鏡像加最濫俗的打光,一面要有想法一面兼顧媚俗,雙人對決那場戯幾乎就明示了在瞬變的世道力求自保的香港(影)人的小聰明..
刘青云 第18 届(1999)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奖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