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安全舒适的距离
在豆瓣首页上看到电影《德州巴黎》评论,里面说,有些人就是没办法和别人产生联系,如果你是有些人你会明白我在说什么。我完全被这句话打动,觉得这就是我长久以来想寻找用来形容我的生活状态的一个词。在土豆上找到完整的豆单。在前五分钟里只有两个人物,一个神经质的完全沉默的男人和一个自以为是的糟老头子,碰巧都是很让我反胃的类型。五分钟后我决定这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准备关浏览器窗口,动作慢了一步,影片出现第三个人物,也许这片子没有这么闷。两个小时后,我看完了,心里很满足,意犹未尽去豆瓣上找最开始那篇评论。我找到了,发现完全不懂,就像我完全没看懂这部电影一样,但是很过瘾。
据说这是一部公路电影,1984年上映,比我的年纪还大,真是一部老电影了。豆瓣上有1468个人力荐(五星),1043个人推荐(四星),290人觉得还行(三星),27人觉得较差,2人觉得很差。虽然豆瓣上有很多小资青年,并不百分百可靠,可是这种评级的趋势还是很能说明问题的。我倾向于认为在评价足够多的情况下,得票最多的等级就是该条目实际的等级,至少很接近了。
我想了很久为什么我喜欢这部电影,终于想出一个比较接近真相的结论:我喜欢里面隐含的主动的人生态度和人之间恰到好处的距离。每个人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听从自己的内心。如果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至少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然后出发,在路上。每个人和每个人之间有联系,但不至于成为负担,在一个安全舒适的范围内彼此发生联系,但超过此范围我们毫不相干。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理由。我喜欢《德州巴黎》的音乐,每一次出发或在路上的时候响起的音乐。5个主要演员都很符合我的审美习惯,虽然男一最开始未免太神经质,但瘦削得有些性感。还有公路,我也很喜欢。公路和音乐一起让我想起了《中央车站》和《蓝莓之夜》。我突然觉得,其实王家卫那点小资情调未免太小气了。
好像不涉及太多剧情的影评水准要略高一些,姑且作一次尝试。
2 ) FIFF17丨DAY6《德州巴黎》:可我既不属于德州,也不属于巴黎
第17届法罗岛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第6个放映日为大家带来《德州巴黎》,下面请看前线走上漫漫长路的独客们身处一片苍茫的评价了!
黄盛浛Lolita:
Wim Wenders所有作品里最不爱的一部。
一一:
爱与疏离,逃离于寻找。生活在边缘反而生活在中心。
Catcatcatyang:
感觉半天都走不到终点,也走不到男主的内心,但是朴实又感动。
fire_storm:
文德斯镜头下的德州美得令人窒息。依然是公路片不变的主题,但那一抹金斯基让这一段旅程别样的惹眼。
旺仔小狗:
美的东西的确就是美的。就像桃毛衣金头发的女主角,就像维德斯的音品,以及他掌舵自己电影的私行节奏。
我们敏熙:
欧洲式配乐与摄影带来与同时期美国电影截然不同的视听感受。但这个内里美国式故事的核心,不太戳中我。
春夏:
寂寞,孤独,美好的元素伴随着配乐,构图,摄影的镜头将情绪不断延伸。一路寻找存在的理由、直到与自己和解。
Spy Liu:
娜塔莎·金斯基实在太美了,而且演得也特别好。故事前半段和后半段割裂性太大,虽然这是导演作品的一贯特点;另外这种套个“孤独”主题的狗屁畸形的爱情故事恕我无法共情。
松野空松:
德州和巴黎本身就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地方,注定天各一方,但是却存在某种特定的联系。孩子自然是德州与巴黎的交汇点,因此,最后一段深情的告白是非常有必要的。但是致命点是电影有个相当漂亮的前半部分,使得告白会毁灭这种不可知性和神秘性,当珍妮认出崔佛斯的那一刻,一切都泄气了。
Pincent:
剧本太精彩,把一个爱与孤独、纯情悲伤、往事如烟、天涯海角、泪流满面的故事讲得纯熟克制,摄影与配乐非常优秀,德州加州气质抓得很棒。人类情感本质的不安全感,孤独的永恒,迷失后必将寻求修复。在我看来Travis就是现代人遗失的那种老派真实,向前跑到不能跑得更远,还是要诚恳地面对残缺的过去。
苍山古井空对月:
前一个多小时的观看状态有点游离,一方面修复版画面很美,另一方面则觉得故事情节的文艺清新范不是我的菜,直到娜塔莎·金斯基出现才开始吸引住我的注意力。从崔佛斯隔着电话与妻子相见,到结尾母子相见并以崔佛斯独自离开结尾,后面这一个小时让我惊觉时间过了那么快,而前面只让我觉得怎么时间过得那么慢,给娜塔莎打上四星。
迷幻松饼:
影片一小时四十分钟每一分钟的镜头都太美了,他们第二次隔着玻璃见面的时候映像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我直接落泪。女主打着色情擦边球的工作和神父却有着不言而喻的相似之处。整部电影用了大篇幅来描绘男主,男主弟弟一家和儿子的关系但后半段却完全摒弃,着实处理得生硬又让人摸不着头脑。(女主实在是太美了,我也想去忏悔小隔间跟她话疗)
Donnie:
几年前在上影节大银幕上看的,记得那是一个非常享受的旅程,数次沉醉在音乐与画面之间。
波兰斯基用一部电影的时间讲述爱情的复杂变化,文德斯用一段独白就说完了。他把两个小时花在救赎之旅上。纠葛的爱恋走向深刻的创伤,失败的火焰让他失去记忆,浸润在天地之间多年才最终做到那段历史性的独白,才能够平静地对她讲述过去的感受。我甚至能够想象他从前是多么强硬、死要面子又不善表达情感的人。
子夜无人:
一匹脱缰的离群之马,一种身患的离魂之症,很妙的是前半部分男主角被动离开沙漠,只是开着车穿过公路、穿过夜色的平平无奇的时刻却有种如梦似幻的质地,而当他真的回归到文明都市、家庭秩序的怀抱之后,一切都索然无味地沉寂了下去。人生的旅程里唯有无所目的、去向也未知的段落才是最美丽的,无论是后来他要再去面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带着孩子再去重逢曾经失散的妻子,那都已经不再是他所憧憬的,自我流放才是天堂。
欧.尹:
文德斯充分感性之作,本是简单的故事与普适的情感,却被导演运用精准的视听语言从多个层次加以细腻刻画,观影人随着崔弗斯放逐、寻觅、流浪,最终在单向镜异侧与女主共同追忆了过往,留给观众的是金斯基惊艳回眸与开创性的人面叠画,留给人物的却是深痛却仍克制的情感决堤。如果说柏林苍穹下缘其晦涩令人昏昏欲睡实属平常,那么德州巴黎这样一部公路电影仍如此缓慢、略显沉闷,让我不禁怀疑这种慢与闷是文德斯追寻的一种风格。
盆满钵满赵+: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悬念和悲凉感一直铺着,也一直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可怕事件,经过travis的口一诉说,是那么平淡却觉得更加悲凉。 诉说的故事太残酷了,曾经的爱是真的,到现在还是真的,眼泪是真的,那些改变与痛苦的回忆也是真的。逃不掉也没办法放过自己,幸福的时光不配拥有,能接受的也只剩名为孤独的归途了吧。 忘记了巴黎在德克萨斯,也忘记了是为了证明彼此相爱才有了那些试探、争吵与改变。 类似于西部片的配乐让我觉得最后开车离去的travis像一个永远不会下马的西部老牛仔,只有沙漠才是归途。
DAY6的主竞赛场刊将于稍后释出,请大家拭目以待了。
3 ) 焦土之上
——《德克萨斯的巴黎》的无边放逐
作为德国新电影运动四杰之一,维姆·文德斯致力于捕捉人类生活中的流浪与疏离,《德州巴黎》是他最好的公路片,也是他“美国化倾向达到顶峰”的代表作品。这是他关于人孤独本质的一次终极的探索,他的答卷是苍凉。
这是一部典型的闷片,大段的沉默和疏淡尴尬的对话,伴随着空旷的美国沙漠和公路的背景,让人昏昏欲睡。当主角柴维斯(Travis)从荒漠的远处,渐渐走近镜头,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的形象,很普通,真的很普通,他跟那些街上、桥洞下、半夜的麦当劳里总能看到的那些无家可归者没有太多差别。人向来倾向于关心与自己生活相关的题材,或者那些能带来快乐或麻醉的东西,如果还能走进电影院或打开电脑看一部还不错的艺术电影,想必生活上或许还能过得去,“流浪汉”的故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想了解他,就像我不想了解那些大街上俯首可见的流浪者的人生一样,虽然,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曲折乃至离奇的经历,但是,我本能地躲避知道——不想耗费时间,更不想讨不痛快,那些故事注定充溢着不幸、痛苦、混乱、绝望甚至疯狂。追逐肤浅快乐的人性本能,几乎让人想要放弃看这部电影。
好就好在,电影的名字本身就是一个诱惑的谜语,德州怎么能跟巴黎扯上关系,完全是南辕北辙,这个疑问可以支撑摇摇欲坠的注意力。
一、走(Travis)与停(Walt)
这是一个关于“流浪”的故事,正如主角柴维斯(Travis)的名字暗示的那样,他是一个找不到终点的漫游者,就像阿甘永远在“跑”一样,用一句话来概括这个故事,就是柴维斯(Travis)一直“走”(travel),从蜿蜒向前的德州南海岸到空无一人的莫维拉沙漠,从歌舞升平的洛杉矶大街到休斯顿的电话吧。此外,这个名字也是“准影迷式导演”维姆·文德斯对斯科塞斯1976年的《出租车司机》的致敬,在该片中罗伯特·德·尼罗饰演的出租车司机也叫柴维斯。
只要他上路,就会穿上火红的衣服,他是一个永不知疲倦的德州牛仔,他在寻找一块荒漠里的空地——德州的巴黎——这是他出生的地方。抛弃过去,遗忘回忆,只为回到他开始的地方。他不会停止寻找,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哪怕他已有家庭,有妻儿,却永远无法遏制上路的冲动,那是一种类似原始的躁动。永远在路上,一直向前走,不要停,不能回头,不准留恋,不可贪念,就算死,也要死在路上。凝结在柴维斯身上的,是人类永远在路上的天生宿命,生如浮草,自离枝的那一刻,就开始了漂浮的旅程,不知魂归何处。
在这一点上,柴维斯(Travis)、珍(Jane)和亨特(Hunter)是三位一体的,就像犹太人和吉普赛人,他们一家是人类群体中“流浪者”群体的代表。在该片的色彩运用上,维姆·文德斯已经不含蓄地暗示了他们相同的命运,出现的大大小小的角色中,只有他们穿红色。柴维斯第一次出现,就戴着破旧肮脏的红色棒球帽,在他的家庭录像中,在他执意去寻找珍时,都穿红衣出现。当亨特决定跟父亲上路寻找母亲时,他穿了跟父亲一样的红色上衣。除去超8家庭录像中珍在电影中第一次露面,在休斯顿汽车银行的外面,珍也开着红色的雪佛莱汽车。在电话吧里她第一次正面面对观众,穿着明艳的玫红毛衣。
珍(Jane),是英语中最常用的女用名之一,乃至可以泛指女孩,它的含义是“上帝的礼物”。正如上帝为了安慰亚当的孤独,造出夏娃做他的伴侣,这是上帝的好意。但是,孤独却是人阻隔彼此的咒语,即使有了对方,孤独感仍然挥之不去,甚至更为孤独。“她还年轻,渴望些什么”,因为不能满足她,柴维斯变得愤怒不止,终于将他们的关系一步步推向病态的深渊。受不了柴维斯窒息的爱,珍做梦都渴望逃离,她在梦中赤身裸体地奔跑在路上,一直朝着红河跑。一次次逃跑,一次次失败,终于做出了无法挽回的可怕的事——她放了一把火,差点烧死柴维斯。这在他们之间掘了一道再也无法填平的鸿沟。我们误以为珍是流浪生活的受害者,直到当他们在她工作的电话室重逢时,他们的脸叠映在玻璃上,和柴维斯一样,珍同样渴望着自由,他们是一体的,就像亚当和夏娃本就是一体的。自由是人,不分男女,共同的渴望。
《德州巴黎》在人名上的象征指向,也同样体现在儿子亨特(Hunter,捕猎者)身上,他跟父母一样,都穿着红色的衣服,多次作出模拟开车的动作,他也是人类流浪命运的喻体。亚当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猎人,这是传家的行当。可以想见,为了追寻猎物或者猎物一样的东西,长大后的亨特也将踏上流浪之路。而且与父辈脚踩大地的求生不同,他对外太空充满兴趣,不仅卧室里有发光的地球仪,而且张口闭口都是,已经在渴望“什么时候太空船能和汽车一样”,他象征着人类流浪的下一站——征服宇宙。
走与停,是人类命运的两种状态,与柴维斯(Travis)一家不同的是,沃特(Walt)一家就是安定的代表。他娶了美丽的妻子,有幸福的家庭和稳定的工作,在郊区住,但是在城里上班,就像大多数美国人那样;虽然工作让他忙得团团转,甚至没有时间去国外旅行,但是其他人也这样;他有一栋刚买的郊区别墅,这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有点拮据,但是其他洛杉矶人也这样。与哥哥柴维斯无意间“开出“高速公路”不同,他的生活全在正轨上,紧跟时代车轮滚滚向前。
但是,作为男人,他在骨子里同样也是牛仔,这是影片中埋藏最深的秘密之一。如果你还记得,当特林瓜的厄尔默医生给他打电话时,第一次出场的沃特,头上戴着一顶黄色的棒球帽,上面印着stetson的字样。Stetson是一种帽子,特指“牛仔的宽檐帽”。与柴维斯的“红”不同,沃特的衣服大多数都是黄色的。黄是大地的颜色,也是交通灯中黄灯的颜色,代表安定与暂停(wait)。注意,是暂停,而不是停止。生命的本质是沸腾不止,只要存在一天,就只有暂时的停顿。沃特比自己的父兄都幸运的一点是,只有他找到了法国(自由),他娶了一位他们梦想中的法国妻子。世俗生活中侥幸偶遇的自由,抵消了沃特心中埋藏的流浪永动力。在命运的分岔路口,沃特和一部分人获得了安定,而另一部分人却将成为永远的幻梦旅人。就像一直讲老笑话的父亲,最后死在了车里。我们大可以猜想,影片最后再次离开的柴维斯,也大概率将步父亲的后尘,在永无止息的追寻中死在路上。
柴维斯总是在提他的父母:在被带回洛杉矶的路上,在翻看家庭相册时,这不仅因为柴维斯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想要寻找过去的人,更在于他的父母也构成《德州巴黎》中“流浪”母题的复奏。柴维斯不仅跟父亲拥有一样的名字,也过着父亲那样的人生,他们都在寻找巴黎(自由),都缺了点运气。他的父母是亚当和夏娃一样的存在,柴维斯的家庭史,就是人类第一个家庭的隐喻。柴维斯和沃特的命运,就像亚当和夏娃的两个儿子该隐和塞特一样,该隐是被上帝放逐在大地上流浪的人,塞特则最终继承了亚当的衣钵,获得了安定。这是人的分流。
“我可不是天底下唯一做这行的”,在回洛杉矶的路上,沃特跟柴维斯这样说起自己广告牌制造商的工作。事实的确如此。电影中除了广袤苍凉的美国风光,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沿途那些漂亮的广告牌,它们缤纷多彩,跟所有其它的好物一起,共同营造出在一个光怪陆离的物质世界。但自从有了人开始,人群中就既有追求自由的牛仔,又有制作生活幻境的广告牌制造者。
牛仔和广告牌制造者,是两种人生的原初模型,在无限延伸的时间中不断变换着存在的外形。穿过结冰的白令海峡的亚洲猎人是牛仔,山顶洞人是广告牌制造者;拿破仑是牛仔,罗斯福是广告牌制造者;文艺青年是牛仔,公务员是广告牌生产者;旅行是牛仔,上班是广告牌制造者;星期天是牛仔,星期一是广告牌制造者...... 这不是完全对立的存在,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它们往往像U形管两端,彼此掣肘平衡。
只是不同的是,他们一个活在外部世界,一个追求心灵深处的平静和纯粹。一个满足于沸沸扬扬的生产与自我欺骗,一个钟情于旷野的清醒。一个是亨特家水族箱里的金鱼,一个是超8录像里在南德州海岸上空迎风飞翔的海鸥。一个可以被世俗喂养,一个拒绝被世俗喂养。
那么问题来了,你是牛仔?还是广告牌制造者?
二、光年对话
在寻找珍的途中 ,亨特坐在雷鸟汽车的后面,隔着车窗跟父亲用对讲机讲话。亨特对柴维斯说:
如果一个人把他的婴儿放下,
以光速旅行一小时,
等他再回来时,
他只是老了一小时,
而他的孩子却已经是个老人了。
这既是关于家庭离散命运的隐喻,也是关于地球生命起源的交谈,我将它称为“光年对话”。当家庭破裂,亲人分离,对于7岁多的亨特的人生,哪怕只是短短四年,却已是一个孩子的大半生。正如那些面对家庭分崩离析的孩子的心,会迅速地衰老,失去本该有的无忧无虑和天真。家是一切的起点,幸与不幸都从它向外发散。最痛苦的事是亲人分离,一秒就是一光年,这是亨特隐蔽心事的变形吐露——虽然当时他才三岁,但一切分明在他心中打下了若隐若现的烙印。
说这些话时,他们驾驶的蓝色雷鸟汽车,犹如一颗星际中漂浮的孤独星球,镜头一转对准广告牌上的“马不停蹄”的霓虹灯,正是对不舍昼夜的时光之河的感叹。父与子之间展开的,与其说是关于光速换算的闲谈,不如说更是一场关于地球生命起源的讨论——神将人放在地球上,离开一光年,就是人类的万年。那个桥上尖叫的男人,他就像爱德华·蒙克《呐喊》,发出现代人苦闷和迷惘的空洞回声:“在这个被上帝遗弃的山谷地带,你们都会被发配,并且永世不得翻身!” 人,不仅作为个体是孤独的,作为整体也将时刻与孤独作战——我们是宇宙的孤儿。也许,神已遗忘了他的弃儿。在这颗孤独的蓝星,我们独自流浪,无处安放不得安宁的灵魂。
在这场对话之前,观众已经意识到亨特是个狂热的外太空迷,不仅身穿银色太空感夹克,卧室里有一盏发光的地球仪,而且早在这段对话前,就跟柴维斯绘声绘色地讲解过“大爆炸”的知识。如果原始人类跋山涉水,用脚步丈量地球,追捕着太阳与猎物;进入工业时代的父辈,开着汽车漫游,寻找心中的自由;那新世纪的亨特(Hunter),将成为外太空的新型猎人,将借科技插上飞翔的翅膀,去浪迹银河与宇宙。
人的历史,就是一部流浪史。
我们,无时无刻不在颠沛流离。
人类的三重悲剧:流浪、永恒的孤独、爱不能
以柴维斯的家庭史与悲剧际遇,《德州巴黎》这部电影试图揭示人类共有的三重悲剧命运:一、柴维斯的自我放逐,象征人类永恒流浪的命运。二、以亲人之间的隔膜和不理解,表明孤独是人无处可逃的刑罚。三、柴维斯和珍的爱情,暗示人类”爱而不能“的宿命。
“流浪”自始至终都是柴维斯的选择,无论是遭受情感破裂,还是发现过去无法弥合后,他都主动选择了自我放逐。他可以选择其它的路,但是他还是选择走下高速公路,徒步走到荒原中。与其对他的不正常冷嘲热讽,不如说这是他的天性使然,是红的冲动引导他不断奔突向前。这种原始的悸动,在很多历史记载和文艺作品中都有例证:出埃及记里的摩西带领犹太人,借神力分开红海;庞大固埃远渡重洋,寻访智慧的源泉“神瓶”;追求信仰的新教徒,搭乘五月花号,穿越大海的狂风暴雨去大西洋的对岸;《大路》中的藏巴诺以蛮力挣脱铁链;《边走边唱》中冒死渡虎口的一代一代的抬船愚夫......
我们的流浪,是这颗星球上永恒的母题,跟爱一样无可逃避。它们就像人类史上的多样地形,有盆地,就有大海。有安居乐业,就有流浪。或者说有流浪,才有安居乐业。渴望自由是人的天性,当此处水草不再丰茂,无法满足渴求,必定要再次上路,循水草而动。这也是为什么片中的柴维斯一直都在找水,而水的母题也反复出现的原因:从戈壁中找水,到比波斯护士的第24号“泳池旁”(poolside),再到决定返回找珍作了断的路口标牌上的“海湾”(gulf)。亨特在宇宙大爆炸时,曾说过“那时,地球上只有水,后来海底火山爆发,熔岩冷却才有了陆地”。稳定的农业社会是以后的事,最初的我们都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哪怕已经过了几千年的稳定日子,可漂泊欲却始终埋藏在骨髓深处,就像流浪了四年以后,柴维斯还是会开车,因为他的“身体记得”。
与过去寻找水源和食物的生存欲望不同,现代人柴维斯的流浪,是因为精神的焦渴。伴随着丹尼·霍普《逍遥骑士》的横空出世,“公路片”这个电影类型(road movie)首次出现在1969年,那是人类精神最彷徨的年代。二战后的信仰坍塌,冷站如火如荼,反越战浪潮一波强似一波,整个世界的青年都在愤怒和反叛,嬉皮士的流浪精神终于进入了电影业,催发了“公路电影”的出现,并从美国激荡到大洋彼岸的法国,在丹尼·霍普的影响下,维姆·文德斯从70年代初就确立了自己同样的创作方向,而柴维斯就是他电影世界中最纯粹的流浪者。
流浪是天性的驱动,更是寻求与世界再次和解的机会。虽然,结尾处柴维斯再一次选择重新上路,但是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找到了德州的巴黎,回到了他出生的起点(自由是人的天性),相信他会再次复归安定。
与流浪相伴而生的,是无处可逃的孤独感。人的孤独仿佛是被施下的魔咒,每个人都被困在自己的容器里,无法真实地跟他人交流。《德州巴黎》中的另一个维度,就是在呈现孤独,人与人之间,即使是亲人之间,也有无法穿透的隔膜和不理解。柴维斯好不容易找到了珍,但是他们却只能隔着玻璃交谈——他能看到她的脸,她只能看到自己。她能听到他讲话,却不知道他是谁。这个电话亭,就是人的孤独的最好模型。 即使在最后坦诚的时刻,他们都是背对背倾诉的,那更像在自言自语。“人与人之间就像隔了一道玻璃”,这个诅咒也在父子之间存在,在去寻找珍的路上,在后车厢的亨特也和柴维斯背对背,隔着玻璃用对讲机讲话。而柴维斯自始至终都没有回答弟弟沃特关于他生活的追问。
一个人无法完全了解另外一个人,即使是亲人,这是悲观又客观的论断。孤独和疏离,是维姆·文德斯始终关心的主题。他将人永恒的孤独,以片中出现的珍工作的电话亭进行了最具像的呈现。人们走进这里,寻找的倾诉的对象,但是对方却看不到你。姑娘们展览着青春和肉体,但却抚慰不了男人的孤独,更抚慰不了自己的孤独。人与人之间可以肉欲满足,可以假装倾听,但是谁也无法跨越那道屏障,彼此真实地拥抱。
所以,这里也只是柴维斯短暂停留的地方,就像婚姻和家庭一样,若没有理解带来的自由,一样是窒息的囚牢。柴维斯和珍会面的两个房间,分别叫旅馆(hotel)和咖啡馆(coffee shop),它们只是短暂休憩的地方,却不是他的终点。”旅馆“是橘色的,珍在其中努力提供”情欲”和“倾听”的服务,这是有关家庭的寓言,这都是表层的交流,而不是真正的灵肉结合。“咖啡馆”更是柴维斯接受现实后,即将告别的预兆。
孤独挥之不去,爱更不可得到。柴维斯在最后离开的时刻都深爱着珍,珍也爱着柴维斯,但是他们却共同失落在爱的漩涡中。人都在寻找爱,但是爱是奢侈品,需要一点点运气,更需要智慧。不是所有人都幸运,也不是所有人都在遇到爱之前,就掌握了平衡的智慧。许多人在学会爱之前,就失去了爱。爱而不能,是最酸楚的无力感。迷失在爱欲森林的柴维斯和珍,在无休止的彼此折磨后,都已在渴望着逃离。在彼此伤害的顶峰,他们终于分道扬镳。这不值得鼓励,但也是难解的题,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在面临爱的斯芬克斯的拷问。
三、德州巴黎,起/终点的虚妄
对于柴维斯来说,德州巴黎,即是他生命的起点,又是他流浪的终点。这又回到了这部电影中最引人发问的谜语,德州巴黎究竟指的是什么?
巴黎毋庸赘言,法国人是地球的儿童,永远处在革新和自由的骚动中。德克萨斯在美国是怎样的存在呢?毫无疑问,它美国众多州中最独特的一个。它原属墨西哥,以独立国家的身份加入美国,直到现在也爱跟联邦政府唱反调,堪比“国中之国”。它民风彪悍,是最具牛仔风格州,又极其保守。
这形成了电影名字《德州巴黎》的内在矛盾。德州代表狂野的牛仔,巴黎代表自由的现代人。德州在右,以保守为己任。巴黎在左,是激进的代名词。
德州巴黎,是柴维斯通过邮寄买下的一块沙漠中的空地,它象征着人类在文明的荒漠中寻找自由的 冲动。
这是柴维斯的父母(亚当和夏娃)第一次做爱的地方,是他开始的地方(生命起源的地方);这是柴维斯魂牵梦萦想要回去的地方,也是现代人在文明的羁绊下想重归自由天性的欲望。但是,他是一片焦土,更是无尽的虚妄。自由即虚妄,美国式自由更是虚妄。桥上的呐喊者,那个“疯子”已经表露了维姆·文德斯的宗教观——人是神的发配者,被流放在地球上的人,何谈终极自由?隔着望远镜的玻璃(隔膜),柴维斯看到了在空中飘扬的星条旗,可望而不可及。在自由女神壁画之后,是藏污纳垢的色情电话亭。医生是敲诈犯,警察是犯罪者,所谓美国式自由,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这也符合“公路电影”愤世嫉俗的一贯腔调。
在人类降落的德州巴黎,是一片虚无(vacancy)的焦土,人从此流散,飘零四方,想要回去的,恐怕也只是无补的空地而已。我们的起点是虚妄,终点也是。
四、生命之虹:红黄绿黑白银蓝
《德州巴黎》在浅层的意义上,是“爱而不能”的现代孤独寓言,在深层的意义上,是关于“人的孤独”的求索。尤其在色彩的运用上,更能体现维姆·文德斯的对孤独主题的升华。
柴维斯就是人类,生而狂野,执迷流浪,他走啊走,“直到全部人的标记全部消失”,但已经几乎忘了怎么讲话,但影片中的色彩却能自我声明——
红——野牛。生命的原力,它让人不断上路。
黄——大地,暂停与安定。
黑——焦土与废墟。
绿——生机的复苏。
白——生的纯洁状态。
蓝——海洋,生命之源。
银——外太空。整个银河,整个宇宙。
影片后半段的色彩呈现,是维姆·文德斯的巧妙设计,从红(寻找珍)-黑(第二次电话亭会面)-绿(子午线旅馆,母子重逢)的依次出现,模拟了天火燎原后,嫩绿的草叶在焦土之上钻出的生命循环。她们在子午线重逢,这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英语中有一句俗语,叫“尘归尘,土归土”。柴维斯闯进特林瓜的荒漠诊所找水喝,冰箱旁的木柱上挂着一个留言板,上面写着《圣经》里的一段话——尘埃已经来临,你可以留下,穿越它或随便怎样(The dust has come to stay. You may stay or pass through or whatever.)。我们来自尘土,也将归于尘土。
在天火降落的地球表面,有遮天蔽日的灼热白光,在那片焦土之上,一道生命的彩虹正在升起,生命从此而生,爱与欲斯生斯寂。这块焦土,叫德克萨斯州的巴黎。
柴维斯最后再一次开车驶入血色的狂乱中。他永远无法停止流浪,大概,是生来如此,因为他诞生在——德州的巴黎。路上的人没有终点,就像,只要存在一天,人类的妄想没有终点。
4 ) 关于绝望的三种说法,,,之三
黑格尔做过一个极端的推理,大意是,语言是共性的,人的思想情感是个性的,共性永远没法表达个性,言语也就没法传递思想。这虽然绝对,但是想想真的很有道理。你说你“快乐”,我说我“快乐”,然而快乐是个体的感受,没法比较,我不能成为你,你也不能成为我,我永远也不知道你所认同的“快乐”感觉是什么,你也不知道我的,我们都只能揣测想象,以己代人。
这样想来,我们一直在想象中活着,交流成为一种假象。
话语如一阵清风,不留下任何东西,包括我在说的这些话,我的绝望你又能理解多少?女作家张洁在北大做讲座因为回答问题的简短招来非议,批评她不愿与大学生交流,张洁说,她是个悲观的人,认为人与人永远无法互相真正了解,沟通是徒劳的。她的新作厚厚的几本名字叫:无字。
以这样的体验来看“德克萨斯的巴黎”你也许不会感到多么绝望,因为它只是平静的反映了现实。
没有故事,故事发生在画面以外,影片呈现的是几个人物的内心。
“明明相爱,最后不得不分开。”爱不会独自到来,紧跟其后的是恐惧,嫉妒,欺骗,占有与反抗,伤害,绝望。
他们的爱毋庸置疑,可是他们却做不到彼此信任与了解,最后竟然发展到暴力,疯狂的企图用一根锁链留住一颗心。
一直认为最要命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天生杀人狂里的那一句:“baby,I know you love me.”我知道你爱我。天,能有这样的自信确信自己被爱是幸福的,而听到这话的人,他的爱被对方如此确信该又是多么加倍的幸福。因为,更多更多的是,我不知道你是否爱我,我爱你而你却不信任不了解。
我们都渴望被了解,因为还没有真正的实现过。但我们从未放弃过努力,即使最终徒劳。
于是男主人公选择茫然前行,走在迢迢不归路上,通过逃避来靠近,通过放逐来平静。这旅途何止疲惫,何止遥远,它也许根本没有终点。因为他的终点是想走进别人的内心。其实我们每人都走在这样一条路上,能做的也许只是不停的寻找,不停的走,在迷失中蹒跚前行。
竟想起了中学时的相遇问题,两个人,相向而行,也许一个走的快,一个走的慢,也许一个忘带了东西回去拿,一个停下来办事,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他们最终是相向而行,种种曲折后,总会遇到的,我们能明明白白的算出结果,多少天多少小时后,他们相遇。生活要是这么简单该多好。然而对于两颗心来说,沟通的阻隔,不定的方向,两个单向度的执著,相遇也许永不能发生,或者就是时过境迁。又怎是一句咫尺天涯能说清的。
影片中最动人的无疑是镜面玻璃前的一幕。绝妙的创意而又毫不做作。
相对却不相认,我看得到你,你却看不到我,一个茫然四顾,一个泪流无声。永远是这样,人与人之间的疏离,无奈,伤感,爱的疲惫,无助,飘零,在这一段落达到静默的高潮。
路途并不遥远,遥远的是彼此的心。
生命并不漫长,漫长的是这条内心之路。
5 ) 狗血故事的高级呈现
导演:维姆·文德斯(Wim Wenders)
编剧:山姆·夏普德 / L·M·基特卡森
主演:哈利·戴恩·斯坦通 / 汤姆·法雷尔 / 奥萝尔·克莱芒 / 娜塔莎·金斯基
类型:剧情
语言:英语
上映:1984年
片长:147分钟
《Paris, Texas》,德州巴黎,拍摄于1984年,获得金棕榈大奖。有评论如是说:以欧洲人的视角来拍摄美国人的生活,了不起!这句话是不是透露着特别高级的气息?但一般我看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慢——叙事节奏与叙事方式慢。果然,片长147分钟,请备好干粮,让我们以欧洲人的视角开始吧!
影片一开始,一个长镜头带出流浪小红帽,也就是男主角Travis , 因为缺水而昏倒,被人救起醒来后一言不发。救他的兄弟从他的私人物品里找到联络方式,故事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他的弟弟Walt接到电话后,前往德州。几番波折,在返程的路上截到Travis。而上车的时候,Travis目光一直看着远方,行动笨拙迟缓又犹豫。接下来无论Walt说什么,他都一言不发。
如此缓慢地行进到这里,我们有一大堆的问题:Travis到底经历了什么?他要去哪里?他在经历什么?他为什么不说话?
一言不发的Travis在第一个Motel的镜子里看到自己后又出走。(真是个爱走路的男人……)Walt再次找到他……梳妆打扮后的Travis换了个人,只是他依旧不摘红帽子。刮掉络腮胡后,脸上留下生硬的白色。
由于Travis不言语,那么,讲故事的重任都交给了Walt。我们通过Walt的电话,以及与Travis的交谈知道了他的零碎故事。Travis的儿子由Walt带大;Travis与妻子Jane发生了一些不为之人知的事情,两人在四年前陆续消失。而当谈到儿子Hunter 的时候,欲言又止的Travis脸上滑落两行清泪。注意哦,这时候他的小红帽摘掉了。
在Walt的抱怨下,Travis在加油站终于说了第一句话:「Paris,你去过巴黎吗?我们现在去可以吗?」这个男的真的失心疯了吗?他为什么不直接回去见他儿子?接下来的剧情让人哭笑不得,Travis上飞机恐慌,所以——就变成了公路电影啦!他们要开车两天回到洛杉矶。
德克萨斯州的巴黎,他在那里买了一块地——这就是他心念着要去巴黎的原因。好像一个小谜团被解开了。但是Walt心里的疑问并没有,他问起Travis的四年经历。正在开车的Travis拒绝回答。之后他在路上想起了买下那块地的原因,跟自己的母亲有关系。公路上的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就这样一笔带过。
在Walt家,Travis与四年未见的儿子Hunter重逢,尝试与他接近,一步一步,直到Travis带着儿子一起上路去寻找Hunter的妈妈Jane。影片用了近30分钟的篇幅展开这一段。
接下来又是一长段的公路行程,Travis与Hunter在路上走了近30分钟的影片长度。之后,Travis在一个peep show club,就跟现在的直播很像的场所找到Hunter的妈妈。而Travis并没有与之相认。
他离开后,深夜又与儿子聊起了自己的母亲 —— 这是他第三次提到自己的母亲,第二次是在Walt家翻看照片的时候。之后他留下语音留言给儿子,然后去找Jane。仅仅用了20分钟的长度,交代最初我们的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Jane之间发生了什么?
影片的最后,他远远地看着Jane与在旅馆的儿子团圆,而后离开。影片就这样子结束了。
如果要用简短地总结这个故事就是:一个离家四年的男人被兄弟找到后,与儿子重逢,并带着儿子找到妻子,最后独自离开的故事。
有没有觉得这个故事梗概一点都不吸引人?是的。 如果以当下「故事为王」、「叙事为王」的标准,这个片子在中国简直不可能被拍出来。但是呢,电影的表述方式,不仅仅只有「故事」的。
什么是欧洲人的视角?
在好莱坞等主流电影类型占领眼球后,大量的强调「故事性」、强调「节奏」、强调「起承转合」,强调「三幕五幕七幕」的言论层出不穷。在我看来欧洲视角的电影有两个重大特点:第一是弱化故事性,强调过程;第二是对人的关注与关怀,或者说是对拍摄对象的关怀。
当你看这部电影,你会发觉,导演没有偏爱,没有偏见,他在讲述故事发生的过程中,用力地表现了每一个重要角色的复杂情感。Walt多次跟Travis提起「Hunter跟他们像个家庭一样」,但他也在促进Travis与Hunter之间的了解;Anne对Travis热情,她暗地里在给Jane寄Hunter的照片,但当Hunter离开她的生活,她非常难过;Jane独自的诉说,以及她与Travis最后的对话,刻骨铭心。
每一个人的情感复杂、真诚、深沉。这点,我觉得是「欧洲视角」的很大特征。
那么,看这种类型的电影,看什么?肯定不是看刺激,不是看故事,也不是看构架。我们应该看导演在哪里用力,看他如何以画面、以光影、以乐音将人的情感流淌至你的心里。
你可以去体察Travis与Walt在餐厅的对话。窗外的光印在他们一半的脸上,Travis的眼泪,缓缓润湿了他的右边眼睛,之后流向脸颊;
你可以去感受,得知Hunter与Travis离开,挂了电话后的Anne,坐在Hunter的床上哼着安眠曲;
你可以去猜测Hunter拒绝Travis接他放学,回家后独自在车库假装开车,之后在录像带里、在他在等Travis寻找Jane的时候,他都有做这个动作——这对他来说,意味这什么?
你可以去揣度Travis背过身去对Jane讲述他们之间的故事,以及Jane跟Travis表述他离开后她的煎熬,她同样背过身,导演的用意;你可以用心去聆听Jane对Travis讲的那一长段像独白一样的对话,每一句话,都像是从她的灵魂里抽离出来过千百次。
【完。】
文丨BY 岳漟 图丨影片截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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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彼时,远方。
1
爱情的反面是什么,是恨吗?还是虚无?
有人说,希望你恨我,因为那样证明你爱过我。
有佛说,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愚人不释炬,必有烧手之患。
我们常常把爱等同于占有,占有对方的身体,占有对方的心,要求对方的心里要给自己留一个位置。就像他爱她,爱到寸步不离,于是有了嫉妒,有了猜忌,有了暴力,有了扭曲。
男女之爱,总是逃不出这个怪圈,虽然常说爱她就要给她自由,只是自私如我,却总是要画地为牢,允许的只是圈内的有限自由。以为这样就能控制,就能把握。
其实,我们那里曾拥有过什么,物会毁灭,人亦会离去。我们所有的,只是彼此共处的那段时光,然后,用来回忆。
2
出发,是因为远方有个终点。
行走,是为了达到那个终点。
一直相信,旅行是种自我救赎,跳脱日常轨迹,审视自己内心所向。惯性的力量太可怕,以致于我们常常忘记要逃离这个没有终点也没有起点的怪圈。
听说有种禅修,是为步行。心无旁念,只是觉察自己每一步,为步行而步行。
他在TEXAS行走四年,他寻找的终点是那个叫PARIS的地方,那是他的生命的起点。行走让他甩掉种种藩篱,听取内心所往。
3
四年,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亦或起码不再痛楚。只是,我们常常欺骗自己,再见时依然刻骨铭心,痛彻心扉。
不过,我们起码学会了放手,学会了放弃,学会了不再拥有,不再占有。
终于,我们两个独立的个体,可以彼此相见,却不再走近,不是不能,只是不愿。
镜子两边的我们,在倒影里重合,没有痛心疾首,没有歇斯底里,曾经伤害已经过去,惟愿未来平和宁静。
继续上路,虽然不知终点何处。惟愿,行走既然可以拯救过往,亦能拯救将来。
4
吉他的映像总是和流浪、孤独相伴。那一声声抹弦,在TEXAS的荒凉中如此透彻响亮、深邃辽远。在路上,吉他是合适的,哀而不伤,忧而不怨,只是一声声,随着行者的脚步,向前。
7 ) 《德克萨斯的巴黎》电影剧本
《德克萨斯的巴黎》电影剧本
法国、西德合拍
文/萨姆·谢泼德
译/裘翠光
编者按:《德克萨斯,巴黎》根据L·M·基特·卡森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成,由法国西德合作拍摄。影片于一九八四年发行,同年,获法国戛纳电影节大奖——金棕榈奖,英国电影学会评论——最佳编剧奖和最佳男主角奖。电影评於界普遍认为本片在摄影、音乐和表演方面都是优秀的。影片的导演威姆·温德是当今西德最著名的导演之一,善于发掘人物的内心。男主角的扮演者哈里·迪安·斯坦顿初次登台,表演却得心应手。著名女演员娜塔西亚·金斯基在本片中的戏虽然不多,但难度却很高。她那美面的外貌和娴熟的演技給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美国德克萨斯的南部荒原,一望无际,渺无人烟。一只老雕飞来,站在一块光秃秃的岩石上,扑腾了两下翅膀,怪叫数声,似乎在寻找可供它啄食的死尸。灼热的阳光,晒得地面上仅有的几茎草也枯黄了。
特拉维斯一个人漫无目标地在荒原上行走,他的嘴唇都干裂了,渗出细细的血丝。他左顾右盼,想找一点水喝,当他看到远处有一片篱笆和房子时,便振作起精神走去。一个水龙头就在篱笆的旁边,他跳过去,抓住水龙头一开,一滴水也挤不出来。他又用嘴去吸,也没有吸出一滴水。他失望地离开了,继续向不远处的一排石房子走去。
那是一个加油站。他推开大门,只见里面黑洞洞地,屋子里堆满了杂物,墙角上,放着一只冰箱和一排桌子。他拉开冰箱的门一看,里面盛满了酒瓶子。他又一次失望地关上门,再打开旁边的另一只冰箱,发现那是一只装冰的柜子,便迅速从里面抓起一把冰块,狼吞虎咽地咀嚼起来。不一会儿,他觉得眼前一黑,便“扑”地一声倒在地上。一直坐在暗处观望着他的一个工人看到特拉维斯突然倒地,这才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
工人:“怎么啦?”
医院
特拉维斯躺在病床上,虽然已恢复了神智,但因为不愿意说话,所以对医生的问话装作听不僅,只是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医生:“你知道自已在哪儿吗?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医生一边替他作检查,一边不耐烦地问着。
医生:“是不是你的舌头让什么东西割掉了。要不就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听明白了没有?”
医生拉起他的一条手臂摇了摇,然后又放下,嘴里自言自语地说:“让我好好给你检查一下。”
说完,他又拿起一个放大镜,拉着特拉维斯的一只耳朵仔细往里瞧。半天,这才大声说:“哈,我的话你听得非常清楚!”
医生走到衣架前,拿起他的上衣,从里面翻出一张名片。
医生(大声念):“呃,沃尔特·A·亨德森……”他又回到特拉维斯身边,“现在,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看见这张名片了吗?”
特拉维斯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医生:“这是不是你啊?要不就是你的亲戚?(医生顿了顿)好吧,我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去叫一个电话问一问,也许他们会告诉我你是谁。我可没有那么多的床位接受一个哑巴。”
医生一边嘟囔着,一边出了房间。特拉维斯看着他出去,仍然不说话。
医生(画外音):“接线员,请给我接加利福尼亚洛杉矶,电话号码213。”
内景·沃尔特的广告牌公司
沃尔特拿着话筒,不无惊讶地听着医生打来的电话。
沃尔特:“啊,什么,嗯,能不能告诉我你医院的确切位置?在哪儿?喔,好,好吧。是,好吧,我马上去。我尽快赶到。就是……请你告诉他我就去,好吗?谢谢!”
沃尔特放下话筒,立即去找也在公司工作的妻子安妮。
安妮正与一名工人商量事务。看到沃尔特过来,立即迎上前去。
沃尔特:“安妮,亲爱的,我刚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
安妮:“谁打来的?”
沃尔特:“是南德克萨斯的一个医院,一个叫特灵谷的地方。他们说找到了特拉维斯。”
安妮听后,大吃一惊,半晌,才问:“喔,你准备怎么办?”
沃尔特:“我去接他。”
安妮:“喔,沃尔特……”
她踌躇片刻,仍然没有说出来。
沃尔:“我能怎么办?我不能把他留在那儿!”
安妮:“亨特怎么办?我该怎么跟他说呢?”
沃尔特:“嗯,你就告诉他,我出差去了。”
安妮:“我是说特拉维斯的事。”
沃尔特沉吟了一会儿,说:“你最好还是把真相告诉他。”
外景·医院的门廊下
医院的门廊下摆了一张圆桌,两把藤椅。医生给沃尔特倒了一杯酒,在他的对面坐下。
医生:“你一定是那哑巴的弟弟。”
沃尔特(惊异地):“哑巴?”
医生:“是啊,我们用了一天的时间也没有挤出他一句话来。他一定处在困境之中,是吗?”
沃尔特:“我不知道,我已经有四年多没有见到他了。”
医生:“是吗?”
他想了一会儿,又说:“我想一个人在四年中会发生很多事情。各种各样的烦恼,不得了的烦恼。”
沃尔特:“什么意思?”
说完,他也在藤椅上坐下。
医生:“在这儿,也许我们能治愈他,而我们的费用也不贵……你总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不明白。”沃尔特见不到自己的哥哥,心里有些急躁,“我希望你有话直说,因为我想见见我的哥哥。”
医生:“好吧,先生。可是,首先我还得问问你,你的哥哥有没有出过车祸?”
沃尔特:“车祸?没有,我记得没有。”
医生:“那么,他一定被什么事困扰着。”
沃尔特不耐烦了:“我想现在就见到我哥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医生:“他走了。”
“什么,他不在这儿?”沃尔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走了那末远的路到这鬼地方来,他走了?”
医生:“他今天一早走的。但是,他的东西还在。拿着吧。我们很高兴能物归原主。希望你好好照料他!”
外景·公路
沃尔特开着车在公路上缓缓行驶,注意着周围,生怕错过一个人。突然,他发现远处一个人影正沿着公路行走。沃尔特加快了车速,驶近一看,果然是特拉维斯。他停下车,来到特拉维斯面前。
沃尔特:“特拉维斯,特拉维斯,嗨,你还认得出我吗?我是沃尔特,你的弟弟,沃尔特。”
特拉维斯停住脚步,侧身凝视着他良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沃尔特上下打量着他。只见他衣衫褴褛,脚上的鞋子破烂不堪,满脸的络腮胡子,把他那又干又瘦的脸盖住了一大半。
沃尔特:“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啊?你好象一口气走了四十英里的崎岖小路……来,咱们上车吧,特拉弗……来吧!”
沃尔特打开前座车门,示意特拉维斯上车。特拉维斯犹豫了一会儿,自己走过来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沃尔特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坐进了驾驶座。
内景·汽车里
沃尔特驾着车,从车镜里看到特拉维斯神色紧张地坐在后座,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
沃尔特顺手把特拉维斯留在医院里的东西递给他。
沃尔特:“给,特拉维斯,你的东西。我从医院里取回来的,肯定是你留在那儿的。你从那儿跑了,我并不是责怪你。”
沃尔特见特拉维斯不答话,只好一个人继续说下去。
沃尔特:“特拉弗,我们还得走好长一段路呢。你已经走了很多路了,一定感到很寂寞吧。……特拉弗,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四年来你在哪里?你见到简了吗?跟她谈过没有?安妮和我差点失去了信心,我们以为你死了呢。”
不管沃尔特怎么说话,特拉维斯始终一言不发。
内景·马拉顿汽车旅馆
汽车在小镇上的一家汽车旅馆前停住。沃尔特进去租了一间房,带着特拉维斯住了进去。特拉维斯坐下后仍然一言不发。沃尔特故作不在意,兴致勃勃地观察着房间。
沃尔特:“这房间还满漂亮。”
沃尔特在特拉维斯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又对特拉维斯说:“特拉弗,也许你想洗一洗吧?洗个澡什么的?我想到城里去给你买点新衣服。你也该换一套衣服了,是不是?你穿几号鞋?”说着,他挪到床沿上和特拉维斯并排坐下,用自己的脚去和他的脚比,“可能比我的大一号,是吗?”
他又看了特拉维斯一眼,亲昵地搡了他一下说:“你这一把胡子怎么回事?很漂亮!”说着,他站起身来,“好,我得进城了,很快就回来。”
沃尔特走到门口,又回头对呆呆地坐着的特拉维斯叮哦着:“你不要紧吧?好吧,我尽快回来。”
沃尔特走后,特拉维斯站起来。他走进浴室,打开龙头,看了一眼,又走到镜子跟前照了半天。
外景·小镇街上
沃尔特的汽车在一家杂品店前停住,沃尔特进去买完东西,又立即驾车返回。
内景·马拉顿汽车旅馆
沃尔特夹着一套衣服、一双皮靴进了房间,他把东西放在床上,便去找特拉维斯,不料屋子里除了水龙头喷水的声音外,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他走进浴室,见那里也没有人,便关上了水龙头。他叫了一声特拉维斯,见没有回音,这才知道他又独自走了。沃尔特心里很不痛快,轻声骂了声“他妈的”,便拿上东西,立即出去,付了账,开上汽车,去追特拉维斯。
外景·铁路轨道
沃尔特的汽车没有开出多远,就看到特拉维斯正沿着铁路轨道往前走。他把汽车停住,跳下车,步行来到铁轨前拉住了特拉维斯。
沃尔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上哪儿?那儿有什么?”
说着,沃尔特扳过了他的身子,让他顺着铁轨望去,铁路在荒凉的原野上笔直笔直地伸向前,一直通到天边。
沃尔特:“那里没什么!你信得过我吗?我只是要帮助你,特拉弗,仅此而已。来吧,和我一起回去吧!”
外景·伦柯汽车旅馆
天已经黑了,汽车进入了另一个小镇。街上的霓虹灯五颜六色。汽车在伦柯汽车旅馆门前停住。
特拉维斯经过修饰,换上新衣服,浑身上下焕然一新。
沃尔特:“是啊,穿上新衣服好极了,走吧!”
外景·电话房
沃尔特正在电话房给家里拨电话,透过玻璃门,只见特拉维斯独自坐在餐桌边,对面前的食物不看也不吃,只是呆呆地坐着。
电话通了,沃尔特听出是儿子的声音,十分高兴。
沃尔特:“你好,亨特,我是你爸爸。我还以为你早上床了呢。”
电话里传来亨特稚嫩的声音。
亨特(画外音):“我在看电视。”
沃尔特:“你知道我在德克萨斯州看谁吗?
亨特(画外音):“谁?”
沃尔特:“你的父亲,你还记得你父亲吗?”
亨特(画外音):“不记得。”
沃尔特:“一点也不记得了?”
亨特(画外音):“我只记得他很瘦。”
沃尔特:“是吗?”
亨特(画外音):“是的。”
沃尔特:“你猜我准备怎么办?”
亨特(画外音):“我不知道。”
沃尔特:“我准备带他回家。”
沃尔特说完,挂上电话,回到快餐店,面对特拉维斯坐下。
快餐店·夜
沃尔特喝完咖啡,抽出一支烟,递给特拉维斯。特拉维斯摇摇头。沃尔特又看了一眼他桌前的东西,竟然一样也没有动过,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吐出一口烟。
沃尔特:“特拉维斯,还记得你那小男孩亨特吗?嗯,他现在和我们在一起。”
沃尔特停顿了一下,看看特拉维斯仍然毫无表情。
沃尔特:“自从你们失踪以后,他一直跟我和安妮一起生活。我们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办法,所以,把他留下了。”
特拉维斯的眼皮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沃尔特:“一天,他站在门口。问他,他什么也不知道,只说有人用车把他送来。他也不知道你和简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我们尽了一切努力去找你或者简,想叫她回来,可是她也不见了。我们也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沃尔特询问的目光望着特拉维斯。特拉维斯垂下了眼皮,闭紧了嘴巴只是不作声。沃尔特只得继续往下说。
沃尔特:“特拉维斯!我不明白你们碰到了什么难处。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是,真是的,我是你的兄弟,你应该跟我谈谈……我总是一个人说话,也累了。”
特拉维斯仍然沉默,沃尔特无奈,站起身拉着他上了车,又继续上路。
外景·加油站
沃尔特开车来到加油站,灌满了油,又沿着公路前进。
内景·汽车里
沃尔特一面开车,一面仍和特拉维斯说着话。他的话音里已明显地流露出不快。
沃尔特:“你知道这样沉默下去我都要急出病了。你说话嘛!我也可以缄默不语的嘛。我可以马上闭上我的嘴,整个旅途不说话……”
“巴黎。”还没等沃尔特说完,特拉维斯突然开口了。
沃尔特:“什么?”
特拉维斯:“巴黎,巴黎!”,
沃尔特(惊疑地):“巴黎?”
特拉维斯:“你有没有去过巴黎?”
沃尔特:“没有。”
特拉维斯:“我们能不能现在就去?”
“这可不顺路啊!”沃尔特又回头瞥了他一眼,看到他那郑重其事的样子,心中十分狐疑,“不,我从来没有去过欧洲,安妮是从法国来的,一直想到那儿去。可是,我们每没有时间。因为我公司的事太多啦……”
外景·飞机场
沃尔特的汽车在机场门口停住,他下车后,便打开了特拉维斯的车门。
沃尔特:“咱们走吧,特拉弗。”他见特拉维斯端坐不动,便去拉他,“怎么啦?”
特拉维斯:“我们上哪儿去?”
沃尔特:“坐飞机去洛杉矶,你不会害怕飞行吧?”
特拉维斯:“我们要离开地面?”
沃尔特:“是啊!”
特拉维斯:“为什么?”
沃尔特:“因为开车去太远了,恐怕得二天多时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特拉弗。”
“为什么?”特拉维斯仍然不肯出来,沃尔特勉强把他拽到车外。
沃尔特:“特拉弗,飞机更容易些,更快。来吧!”
外景·机场跑道
一架飞机已经发动,即将起飞。在嘈杂的隆隆声中,夹杂着沃尔特、特拉维斯和飞行小姐的吵闹声。
沃尔特(画外音):“我要带你回家,明白吗?我要带你回家,让你安定下来。然后,你原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特拉维斯(画外音):“你若不让我出去,我就跳了。”
空中小姐(画外音):“你不能上了飞机然后又不愿离开地面。你不能这样做!你不是在野外,你是和人们在一起。”
沃尔特(画外音):“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
话音未落,二人陆续下了舷梯。空中小姐气呼呼地道了再见。飞机收起舷梯,慢慢滑翔了。
沃尔特和特拉维斯一边往回去,一边大声交谈着。
沃尔特:“这事儿太愚蠢了,特拉维斯。”
特拉维斯:“你想离开我吗?”
沃尔特:“不,不离开你。”
特拉维斯:“即使你想离开,那也没什么!”
内景·候机厅
二人来到候机厅,沃尔特撇下特拉维斯立即给家里挂电话。
沃尔特:“我不知道,亲爱的。不,他有点受惊。再换一架飞机也没用,不是因为飞机的原因,好!我们只好开车回去算了。是啊,大约要两天多时间。”
外景·出租汽车处
开票员和沃尔特从停车处出来,一边走一边争吵着。特拉维斯躲在候机厅的一个角落里,远远望着沃尔特,默不作声。
开票员:“先生我真不懂,为什么你一定要那辆用过的车呢。这些车都是一样的。我也不能肯定是不是还能找到那辆车。”
沃尔特:“我知道,我知道,呃……我哥哥的东西留在车上了。我希望能在那辆车上找回来。”
开票员:“喔,好啊,我马上和失物招领处联系,看看有没有。”
沃尔特不习惯撤谎,这一下,脸也红了。忙说:“我们一定得找到那辆车。”
开票员态度强硬起来:“不行!我无法找到那辆车。”
沃尔特:“喔,为什么不行?你那单子上不是有执照号码么!”
沃尔特指了指她手里的一叠用车单。开票员顿时语塞。
开票员:“嗯,是啊,可是……”
沃尔特:“好了,把执照号码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去找。”
开票员:“我不能这样做,先生。”
沃尔特:“为什么不能?”
开票员:“我只能请你跟我一起到办公室去一趟。”
沃尔特见此情景,绝望了。他停住了脚步,呼唤着特拉维斯。
沃尔特:“我们恐怕无法再找到原来的那辆车了。”
开票员:“我可以租给你们一辆模型车,跟你原来的那辆一模一样,先生。”
特拉维斯走来,焦急地望着沃尔特,说:“沃尔特,我们要原来的那一辆。我们怎么能坐着另一辆车回家呢?”
沃尔特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可是他不想让哥哥失望,没奈何,他只得再一次恳求开票员。
沃尔特:“把号码告诉我们吧,妤吗?求求你了,美人儿,求求你了!”
开票员心软了,终于让步。
开票员:“好吧。号码是667DJP。”
沃尔特(对特拉维斯):“记住了吗?667DJP。”
特拉维斯:“667DJP。那汽车盖上有一块撞坏的地方。”
开票员惊疑地望了他一眼:“是啊!”
内景·在汽车内
沃尔特一面驾着车,一面不时地从镜子里注视着后座的特拉维斯。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反复地玩弄着,便忍不住询问起来。
沃尔特:“那是什么?”
特拉维斯:“什么?”
沃尔特:“那个,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特拉维斯低头望了望自己的手,说:“一张照片。”
沃尔特:“什么照片?”
特拉维斯不假思索地回答:“一张巴黎的照片。”
沃尔特:“巴黎?真的?”
特拉维斯,“是啊。巴黎的一个地方。”
沃尔特:“你从哪儿搞来这么一张巴黎的照片?我能看看吗?”
特拉维斯:“可以。”
说着,他把照片递给沃尔特。沃尔特接过照片一看,只见在一大片的空地上,只有中间的部分支着一个的木架子,沃尔特惊疑地瞥了一眼特拉维斯。
沃尔特:“就这个?这就是巴黎?我怎么看它象德克萨斯呢?”
特拉维斯十分自信地:“它是巴黎。”
沃尔特:“德克萨斯的巴黎?”
特拉维斯,“地图上有这么个地方。”
沃尔特:“真有这么个地方叫巴黎,德克萨斯?”
特拉维斯郑重其事地打开地图,指着其中的一个地方说:“就在这儿。”
沃尔特:“嗯,你怎么会有这么一张照片,上面只有德克萨斯州巴黎的一大片空地?”
特拉维斯:“这是我的。”
沃尔特:“我知道,可是你怎么来的?”
特拉维斯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说:“我买的,……很久以前了。”
沃尔特:“你买这么一张一片空地的照片?”
特拉维斯,“不,我买了那片土地。”
沃尔特:“喔,你买了这么一大片空地?”
特拉维斯:“是啊。”
沃尔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只见特拉维斯一本正经,不觉暗自好笑。
沃尔特:“喔,再给我看看。”
特拉维斯把照片递给他。沃尔特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着照片,一会儿看看照片,一会儿又看看特拉维斯。
沃尔特:“……上面什么也没有啊!”
特拉维斯:“空的。”
沃尔特:“喔,真见鬼。那你为什么要在德克萨斯的巴黎买这么一大片空地呢?”
特拉维斯想了想,半晌,才说:“呃,……我忘了。”
内景·汽车里·夜
夜幕渐渐降临。公路上除了星星点点的微弱灯光外,什么也看不见,沃尔特打开车灯,一刻不停地开着。
特拉维斯:“还记得妈妈那第一个名字吗?”
沃尔特:“玛丽。”
特拉维斯:“不,这个我知道。我指的是,呃,她的……就是她找到爸爸之前的。”
沃尔特:“喔,你是说她当姑娘时候的名字?”
特拉维斯:“是啊。”
沃尔特:“你不记得她当姑娘时候的名字了?”
特拉维斯:“是啊。”
沃尔特:“塞奎妮。”
特拉维斯:“塞奎妮,那是西班牙语吧?”
沃尔特:“她父亲是西班牙人。”
特拉维斯:是啊。”
汽车驶进一个小镇。沃尔特找到一家餐馆停下来,兄弟俩进了客座。沃尔特要了两份饭。劳累了一天的沃尔特狼吞虎咽地嚼了起来。他忽然想起特拉维斯,这一路上他不吃也不喝。一抬头,发现他正用叉子往嘴里送东西。看见沃尔特望着他那惊奇的样子,他也微笑了。
沃尔特:“我真不敢相信!你到底还是决定吃了!也吃了,也说话了!你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尘世间,特拉弗。”
特拉维斯轻快地微笑了。他侧着头想了想,试探着问:“要不要我来开车?”
沃尔特:“当然。你还能记得怎么开吗?”
特拉维斯:“我的身体还记得。我开车的时候你可以睡一会儿。”
沃尔特:“好吧。”
沃尔特愉快地接受了特拉维斯的提议。他坐到汽车的后座上,特拉维斯握着方向盘,汽车在黑夜中又开动了。
内景·汽车内·夜
夜已深了。沿路除了路灯外已没有一点灯光,公路上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只有汽车的马达声。
沃尔特半倚在后座上。这两天,旅途的劳顿,已使他疲惫不堪。
沃尔特:“嗯,特拉弗,也许,你是不是认为现在可以把那四年发生的事告诉我了呢?”
特拉维斯:“不,还不行。”
沃尔特顾不得和他争辩,便曚昽睡去。
外景·在荒漠上·黎明
天刚蒙蒙亮。沃尔特睁开眼睛,只见汽车停在一片荒漠中,周围模模糊糊地,什么也看不清。驾驶室里空无一人,沃尔特不禁担心起来。他钻出汽车,大声呼喊:“特拉维斯!”
“什么事?”远处传来特拉维斯的回答。
沃尔特循声寻去,只见特拉维斯高高地坐在一辆旧卡车上。
沃尔特:“我们这是在哪儿啊,特拉维斯?出伦么事儿了?为什么要离开公路?天哪!我甚至瞌睡五分钟也要出点事。你准备上哪儿?”
特拉维斯(低着头):“我也不知道上哪儿,这里没有地名。”
沃尔特:“太棒了。我们就这样呆在莫哈维沙漠中,而且还找不到一个地名!”
沃尔特激动地挥舞着手,特拉维斯仍然不动声色。
特拉维斯:“我还会找到公路的。”
内景·汽车里
汽车沿着铁珞线继续前进。
沃尔特:“特拉弗,我想和你略为谈谈有关亨特的情况。”
特拉维斯:“他现在多大了?”
沃尔特:“到明年一月就八岁了。”
特拉维斯:“那么说,他七岁了。”
沃尔特:“是啊。可是,你瞧,我想跟你说的是……嗯,他……现在他就象是我们家的一分子。”
沃尔特结结巴巴地说着,显得很为难。可是,他希望到家以前把一切都跟特拉维斯说清楚,因此,又鼓起勇气往下说:“我和安妮就象是他的父母。”
特拉维斯:“安妮是你的妻子?”
沃尔特:“是的。你还记得她吗?”
特拉维斯想了一想,说:“不记得。他是不是认为你是他的父亲?”
特拉结斯一句话问得沃尔特脸红了,忙回答:“安妮已经告诉他,你回来了。”
特拉维斯:“他认为我是谁呢?”
沃尔特:“我已经告诉他,你是他的父亲。可是……你已经离开很久了,特拉维斯。”
特拉维斯:“我离开多久了?你知道吗?”
沃尔特:“四年了。”
特拉维斯严肃起来:“四年能算久吗?”
沃尔特:“对一个小孩儿来说够久的了。几乎是他生命的一半啊。”
特拉维斯沉默片刻,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然后喃喃自语:“一个孩子生命的一半!”
二人默默无言。特拉维斯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电线杆,望着那空旷的原野,一个人陷入沉思之中。
突然,特拉维斯望着沃尔特说:“我现在记起来了!”
沃尔特吃了一惊,说:“什么?”
特拉维斯:“我为什么要买这片土地。”
沃尔特:“为什么?”
特拉维斯:“嗯,妈妈有一次对我说,那是她和爸爸度过新婚第一夜的地方。”
沃尔特:“喔,在德克萨斯,巴黎?”
特拉维斯:“是啊。”
沃尔特心中不禁犯疑,又盯问了一句:“她这么说的?”
特拉维斯一本正经地说:“是啊。所以我猜想那就是我出生的地方。我,特拉维斯·克莱·亨德森,他们就是这样来命名的。”
沃尔特:“你也许是对的吧,特拉弗。”
莫哈维沙漠
汽车驶入莫哈维沙漠,一股热浪扑进车窗,沃尔特赶快把窗摇上。特拉维斯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继续沉浸在自已的遐想中。
特拉维斯:“对此,爸爸总拿它当笑话。”
沃尔特:“什么笑话?”
特拉维斯:“他向别人介绍妈妈时,总说成是他在巴黎见到的姑娘。然后,他故意不说德克萨斯,一直到大家都认为他说的是……直到大家都认为他说的是法国巴黎,然后他便满足地哈哈大笑。”
内景·汽车里
汽车驶进洛杉矶市内。沃尔特开始放慢速度,洛杉矶整个笼罩在夜色中,大街小巷灯火辉煌。沃尔特避开繁华的大街,很快进入郊区。
特拉维斯:“喔,你住在洛杉矶,是吗?”
沃尔特:“是啊,我们住在郊区,可是我的生意在城里。”
特拉维斯:“你做什么生意?”
沃尔特:“我做广告牌。”
特拉维斯:“喔,是吗?是你做的。我喜欢,有一些很漂亮。”
沃尔特:“我可不是世界上唯一做广告牌的人,特拉弗。”
外景·洛杉矶郊区
汽车在昏暗的路灯下行驶着,终于上了一个山坡,来到一间二层楼房的门前。沃尔特下了车,招呼特拉维斯也下了车,便引着他向自已家的大门走去。
沃尔特:“还不错吧?我们刚搬过来三个月。我很称心。可是,为了买这房子,我都快破产了。我呀,跟洛杉矶所有的人一样。”
内景·沃尔特家
安妮听到外面的汽车声,立即从厨房里出来,在过厅里正遇上哥儿俩进来。她首先拥抱了丈夫,互相问候,然后才来到特拉维斯跟前。
安妮:“特拉维斯!我的上帝,我们正在想还能不能找到你。那么长的时间了。”她亲了特拉维斯的双颊后,又问:“旅途好吗?”
特拉维斯:“很好。”
安妮回头向楼上唤了一声“亨特!”一个金黄色头发的男孩子从楼梯上下来,他用好奇的目光望了一眼特拉维斯,然后,又扭过头去。
安妮和沃尔特紧张地看着这父子的初次见面。他们一会儿看看亨特,一会儿又望望特拉维斯,只见特拉维斯慢慢露出了笑容。
安妮:“亨特,这是特拉维斯。”
亨特听到安妮的声音,又望了一眼特拉维斯,这才轻轻地说:“你好!”
特拉维斯微笑着说:“你好。”
内景·厨房
安妮把大家带到餐桌旁坐下。桌子上早已准备好丰盛的晚餐。
“汽车穿过莫哈维沙漠一定很热吧?”安妮找了一个话题,想把餐桌上的沉默打破。沃尔特满意地望了望安妮,又扭头看着特拉维斯。特拉维斯意识到这问话是对着他的,忙不迭地点头:“是啊。”
安妮,“太可惜了,你们非得开车回来。路上出了什么事?”
特拉维斯不答,又低下头去吃饭。沃尔特忙接过话:“嗯,特拉维斯只是不想坐飞机。”
安妮:“喔,我不是责备你。有时候,我也受不了这飞行。特别是自从我们住进这间房子以来,每天听着屋顶上飞来飞去的飞机声。”
亨特:“我喜欢。”
安妮看了一眼亨特,微微一笑,又问特拉维斯:“以前你也坐过飞机吧?”
特拉维斯:“没有。”
安妮:“我好象记得,有一次简告诉我,你们一起坐飞机去德拉斯,或者什么别的地方……也许我记错了。”
内景·沃尔特室内
晚饭后,特拉维斯在沃尔特房子内参观了一阵。这是一幢上下二层的建筑。楼上是卧室,楼下是客厅和厨房。房间壁上挂着照片和画。客厅里的沙发是全新的,一律配上暗红的沙发套,使整个客厅显得优雅,和谐。
安妮在客厅里为特拉维斯铺设临时床铺。
沃尔特不以为然地说:“亲爱的,自从我们出发以来,他不曾睡过觉。我敢向上帝发誓,这完全是不必要的。”
安妮:“那他睡在哪儿呢?”
沃尔特:“他没有睡觉。”
安妮固执地说:“他总得在什么地方睡一会儿。”
沃尔特:“好吧,可是我不认为他会去用它。”
安妮:“那他有时候总要累的吧!”
安妮铺完床站起身来,刚走到门口,正好遇上特拉维斯,忙把毛巾和衣物递给他。
安妮:“特拉弗,这儿有毛巾,还有内衣、袜子,都是沃尔特的。晚安。”
说着,她吻了他的额头,便向楼上走去。
沃尔特打着呵欠也站起身来。
沃尔特:“快睡一会儿吧。”
特拉维斯:“晚安。”
内景·厨房
一清早,当沃尔特还在熟睡之际,厨房里传来特拉维斯欢快的歌声。他一边洗刷着餐具,一边唱着墨西哥民歌,他脸上呆滞的表情已消失贻尽。
特拉维斯洗完餐具,又来到客厅,把沃尔特一家人的靴子皮鞋收罗在一起,擦得明光锃亮。
外景·阳台上
特拉维斯把擦好的皮鞋拿到阳台上,一双一双放在平台上排列起来,然后,坐在地上,用望远镜仔细察看着对面的机场。机场上飞机时起时落,装货车来来往往,十分繁忙。
安妮来到阳台上,看到平台上一溜鞋子,微微一笑。她走到特拉维斯面前,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温柔地问道:“这鞋子都是你刷的?”
特拉维斯回头望了望她,点点头,没有作声。
安妮:“你真好,特拉维斯。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早饭?”
特拉维斯:“……”
安妮:“你不饿吗?”
特拉维斯摇摇头。
安妮:“我们今天早上吃华夫饼干,你喜欢吗?你要不要吃一点?”
特拉维斯又摇摇头。
安妮:“那好。炉子上还有咖啡,如果你需要的话。”
特拉维斯点点头,又拿起望远镜向远处望去。一会儿,他指着远处对安妮说:“你看那车!”
安妮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便起身离去。
突然,特拉维斯发现亨特站在自已的面前,用看陌生人的眼光仔细地端详着自己,便轻声打了一声招呼,亨特没有答话,顾自进屋去了。
不一会儿,阳台门口传来安妮的声音。
安妮:“特拉维斯,我得赶紧送亨特上学去。我们下午才能回家。沃尔特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就在厨房桌子上,回头见!”
特拉维斯:“好。”
安妮走后,特拉维斯站了起来,他又整理了一遍硒着的鞋子。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转身进屋去了。
外景·房子门前
安妮带着亨特正要上车,特拉维斯来了。
“安妮,”他兴奋地叫着,“我在想……也许,嗯,我可以去接亨特。我们可以一起走回家……如果他愿意的话。”
安妮:“那太好了,特拉维斯。”
“走回家?”亨特的小嘴撅了起来,“我不愿走回家,妈妈!”
安妮:“为什么?”
亨特:“没有一个人走路。大家都是坐车的!”
安妮:“不,亨特,难得走一次也不会伤害你。”
特拉维斯一见亨特不愿,连忙对安妮直摇手说:“不,不,我不想……”
亨特扭动着身子嘟囔着:“我不想走路,妈妈。大家……大家都会看着我!”
安妮:“不,我看还是这样好!”她又对特拉维斯说:“他在校门口等你。沃尔特会告诉你怎么走。学校不远。”
特拉维斯直摆手,安妮只当看不见,亨特却不高兴地赖着不上车。
安妮:“快上车,亨特!我们要迟到了。”
亨特勉强上了车,安妮关上车门,开动汽车,飞快地驶去。特拉维斯不无歉意地望着远去的汽车。
外景·校门口
特拉维斯早早地站在亨特学校门口对面的马路上,望着一队一队的小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穿过马路。一会儿,亨特和一个小朋友爱德华一起走了出来,特拉维斯立即举起一只手向亨特示意。亨特望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他想了一会儿,便低头对身边的爱德华小声说:“我跟你的车走好吗?”爱德华点点头说:“当然可以。”两人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爱德华的车。特拉维斯只得独自回去。
内景·厨房·夜
安妮和特拉维斯坐在餐桌旁,等待着沃尔特去寻找亨特。
安妮:“今天的事真对不起,特拉维斯。”
特拉维斯:“安妮,对他来说,这也不容易啊。”
“安妮,行了,他在这儿呢。”汽车库里传来沃尔特的声音。
内景·汽车库
“你在这儿干什么?”沃尔特望着汽车驾驶室里的亨特问。
亨特:“开车。”
沃尔特:“去哪儿?”
亨特:“就是开开车。”
沃尔特:“你是不是在这躲着?”
亨特:“不是的。”
沃尔特走近汽车,耐心地企图说服亨特:“亨特,特拉维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知道这一点,是吗?”
亨特:“爸爸,他们什么时候造一艘象汽车一样的宇宙飞船呢?”
沃尔特:“亨特,我在问你问题,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下。”
亨特:“什么?”
沃尔特:“嗯,特拉维斯去学校接你,他想带你一起走回家。”
亨特头也不回地说:“没有一个人走回家的。”
沃尔特:“那不是主要问题。特拉维斯是你的亲生父亲,他想和你说说话。”
“为什么?”亨特不耐烦地回过头来,“谈什么?”
沃尔特疼爱地望着他,沉默片刻,和解地说:“喔,算了。咱们吃饭去吧。来!”
内景·厨房·夜
厨房的餐桌旁只听得杯盘的叮当声和咀嚼声,沃尔特为了打破这难堪的沉默,便开口了。
沃尔特:“嗨,特拉弗,你还记得五年前那一次吗,我和安妮去看你们?”
特拉维斯摇摇头说:“不记得。”
沃尔特:“当时,你和简住在德克萨斯的海岸边,亨特只有三岁。你不记得了?”
特拉维斯,“不记得了。”
亨特插嘴了:“我记得,我们去钓鱼了。”
沃尔特高兴了:“是啊,那次我还带了个超8毫米的摄影机。也许你愿意看看。”
特拉维斯:“看什么?”
沃尔特:“看电影,那超8毫米的电影。”
特拉维斯还不曾答话,安妮说话了:“沃尔特…也许特拉维斯不想看……”
沃尔特:“什么?”
“嗯,”安妮深怕电影里的往事会刺激特拉维斯,便极力阻止,“也许他愿意过一阵再看呢……”
沃尔特:“那随他吧。我只是想,也许他愿意看一部分。”
特拉维斯:“电影?当然要看!”
沃尔特:“好极了!里面有些镜头很好。特别是亨特的镜头。”
亨特:“我已经看过了!”
沃尔特:“嗯,那就再看一遍吧。来,帮我把放映机架起来。”
亨特:“好嘞。”
一会儿,架子支起来了,沃尔特挂好胶片,打开灯,于是,一组一组的镜头在特拉维斯的面前出现。
特拉维斯戴着一顶草帽,怀里抱着小亨特,驾驶着一辆面包车;
安妮抱着小亨特,小亨特欢快地笑着;
沃尔特坐在前座,不时地回头逗弄小亨特。突然一顶帽子飞来,盖在沃尔特的头上。
安妮看到这里,不禁扑哧笑出声来。她偷眼望了一下特拉维斯,特拉维斯也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小电影。
银幕上出现了简的形象,她披散着一头金发,穿着一条宽松的连衣裙。她走到特拉维斯的身后,摘下了他的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一车上的人都笑了。
特拉维斯也笑了。他抱过亨特,把他的小手放在方向盘上,让他转动方向盘。
站在金鱼缸旁边的亨特高兴了,他对特拉维斯说:“是我在开车。”
特拉维斯:“我知道,你开得真不错。”
特拉维斯的目光又回到了银幕上:
特拉维斯一家三口和沃尔特、安妮站成一排,面对着摄影机,安妮抱起了亨特,用自已的长围巾把他裹住;
简抱着儿子,亲吻着;
简站在柔软的沙滩上,旋转着,旋转着……;
特拉维斯坐在海滩上,简搂着他的脖子不断地亲吻,抚弄,百般亲昵。
看到这里,特拉维斯把头低了下去,安妮不安地和沃尔特交换了一下目光。
亨特看了一眼父亲,又把目光移向银幕:
银幕上,特拉维斯拉着亨特的手,向海滩走去;
亨特一个人拿着钓鱼竿向水里伸去……
突然,灯光一亮,电影完了。沃尔特收起了架子,默默地坐回到沙发上,一时间,四人相对无言。亨特靠在安妮的身边,不时瞟一眼特拉维斯,特拉维斯双手抱着头,深邃的眼睛里充满了悲哀和痛苦。
安妮:“亨特,你该睡觉了!”
亨特不情愿地扭动了一下身躯。
安妮:“听话,已经过了十点了。”
亨特听话地站起来,走到沃尔特跟前:“晚安,爸爸。”然后又走到特拉维斯跟前:“晚安,爸爸。”特拉维斯惊喜地抬头望着他。安妮和沃尔特迅速地交换了惊奇的目光。
内景·亨特的卧室
安妮给亨特铺好床,又帮着他脱下衣服。
亨特神秘地问她:“你觉得他还爱她吗?”
安妮:“我怎么知道呢,亨特?”
亨特:“我认为他还爱着她。”
安妮:“你怎么知道?”
亨特:“嗯,我是根据他看她的样子猜的。”
安妮:“你是说,他看电影里的她?”
亨特:“是啊,可那不是她。”
安妮:“怎么说?”
亨特:“那仅仅是电影里的她,很久以前的事了……好运,好远,有银河系那么远。”
内景·客厅
一清早,特拉维斯抱着一包杂志一本一本地翻看着。他的脚边已经堆了一大堆翻过的杂志。在一旁打扫卫生的女佣看他如此认真,便忍不住问他:“你在找什么?”
特拉维斯:“我在找‘父亲’。”
女佣:“找你父亲?”
特拉维斯:“不,不。找一个‘父亲’,任何‘父亲’。一个父亲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女佣:“有各种各样的父亲,特拉维斯先生。”
特拉维斯:“嗯,我只要一个。”
女佣:“你想从中找一个,是吗?”
特拉维斯:“嗯,我也不知道还能到哪儿去找。”
女佣:“喔,我明白了,你想让自己看上去象个父亲,是吗?!”
特拉维斯:“是的。”
女佣点了点头,便把特拉维斯带到沃尔特的卧室。
卧室
女佣:“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当个有钱的父亲?”
特拉维斯:“呃,不。”
女佣:“一个穷父亲?”
特拉维斯:“不。”
女佣:“那想当什么的呢?”
特拉维斯:“不穷也不富。”
女佣:“不,不。没有不穷也不富,你要么当个有钱的,要不就是穷的。”
特拉维斯想了一下,说:“富的吧。”
女佣:“那好,好极了。”
说着,她打开沃尔特的衣柜,拿出一套浅色的毛料衣服。她先取出背心让特拉维斯穿上。
女佣:“好,有一件事你必须记住,特拉维斯先生。做一个有钱的父亲,你必须在走路时头朝天,不要看着地上,啊?”
特拉维斯照着她的话微微翘起了头。
女佣:“再高一点。另外,走路时身子要挺直。”
特拉维斯按照她的话试着走了几步。女佣人又叫了起来:“走起路来要威严一点,懂吗?”
特拉维斯:“啊,要显得高贵些!”
女佣:“喔,这下你明白了。”
外景·学校门口
特拉维斯穿上沃尔特的一身西服、戴上他的帽子,神气十足地站在校门对面的马路上,等待着亨特放学。
亨特和爱德华站在校门口,望着特拉维斯,感到十分有趣。
爱德华:“那人是谁啊?你认识他吗?”
亨特:“认识。他是我父亲的哥哥。”
他想了想,觉得不对,又说:“不……他们兄弟俩。不,他们都是……他们都是父亲。不……喔,算了!”
爱德华却非问个水落石出:“都是谁的父亲?”
亨特:“我的父亲。”
爱德华:“哈,怎么,你怎么会有两个父亲呢?”
亨特:“我猜想,可能是我运气好吧。好啦,再见。”
爱德华:“再见。”
爱德华走后,亨特沿着这边的马路走回家,特拉维斯沿着那边的马路回去。一路上,父子俩边走边游戏。特拉维斯的幽默引起了亨特的好感。走了不一阵,他们终于会合一起,相偕而行。
内景·客厅
亨特坐在地毯上,望着特拉维斯的一身衣服,说:“那是我爸爸的衣服。”
说完,他又觉得不合适,连忙补充:“我是说,沃尔特的。”
特拉维斯漫不经心地翻着相册,一边说:“如果你叫他爸爸,那也没关系,是啊,是我问他借的,他说了,我穿他的衣服没关系。”
亨特:“你看的这些照片都是谁啊?”
说着,他来到沙发边,挨着特拉维斯坐下。
特拉维斯指着其中的一张照片说:“那是我的爸爸,你的祖父。”
亨特:“他叫什么名字?”
特拉维斯:“特拉维斯。”
亨特:“跟你的名字一样。他现在在哪儿?”
特拉维斯:“他死了。拍完这张照片两年后就死了。”
亨特:“他死了。嗯,你能感觉到他死了吗?”
特拉维斯:“什么意思?”
亨特:“当他在走路或说话时,你还知道他,是吗?”
特拉维斯:“是呀。”
亨特:“所以,你能感到他走了,是吗?”
特拉维斯:“有时候是这样。可是,我知道他死了。”
亨特:“我就从来没有感到你死了。我总觉得你在走来走去,在什么地方说话。”
特拉维斯:“是吗?”
亨特:“我也这么想妈妈的。”
特拉维斯:“真的?”
亨特:“你呢?”
特拉维斯:“啊。”
特拉维斯又指着一张照片说:“那是我,当时在海军。”
亨特:“你那时是个将军吗?”
特拉维斯笑了起来:“不,当时我……我当时在军乐队。”
特拉维斯指着一张小孩子的照片对亨特说:“这是你。我很喜欢这张照片。”他指着小亨特手里的水龙头说:“你看!真有意思。”
亨特:“水在照片上什么也看不出,只看见一条影子,象个鬼怪。”
特拉维斯:“这照片真好……这是我的妈妈,你的祖母。”
父子俩完全被这些照片吸引住了。
内景·卧室·夜
夜已深了,安妮却不能入睡。她忍不住对躺在床上的沃尔特抱怨起来。
安妮:“我真不明白,自从特拉维斯来了以后,我们的家开始变了。”
沃尔特:“变了什么?”
安妮:“我只是担心。”
沃尔特:“担心特拉维斯吗?”
安妮:“不。”
沃尔特:“那担心什么?”
安妮:“我担心,如果我们失去了亨特,会怎么样呢?”
沃尔特:“我们不会失去亨特的。”
安妮:“那你为什么老把他们扯在―起呢?在我看来,好象你愿意他走似的。”
沃尔特:“谁啊?”
安妮火了:“亨特,你知道我在说谁嘛!你一直在推动这种父子交易……”
沃尔特不等她说完,也火了:“这不是交易!特拉维斯是他的父亲!亨特是他的儿子!这是事实。我们也一直知道这一点,而且特拉维斯又正巧是我的哥哥。”
安妮:“这我知道。”
沃尔特:“那么,你说‘推动’又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要我们假装成亨特的亲生父母吗?你难道不知道亨特是我哥哥的儿子吗?”
二人的争吵声越来越高,安妮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到了亨特的卧室,把亨特也吵醒了。
安妮:“我从来没有假装。我爱他,他就象是我自己的亲骨肉。”
沃尔特:“我不是也一样吗?”
外景·阳台·上
安妮一生气,来到阳台上。只见特拉维斯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夜空发呆。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见是安妮,便招呼了一声。
安妮挨着他坐下,沉默了一会,这才问他。
安妮:“特拉维斯。你睡得不多啊?”
说完,安妮又沉默了。她犹豫再三,终于下了决心。
安妮:“特拉维斯,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本来我不想说,没有人知道也许事情更容易些。即使对沃尔特和亨特我也从未说过。”
特拉维斯惊异地:“什么事?”
安妮:“自从亨特跟我们住在一起以后,简曾经打过电话问起他。她要我答应,不要告诉任何人她来过电话。”
特拉维斯:“她问起我了没有?”
安妮:“问了,一开始就问起你。”
特拉维斯:“她从哪儿打来的电话?”
安妮:“德克萨斯的什么地方。”
特拉维斯:“什么地方?”
安妮:“你听我说完,特拉维斯。自从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以后,她决定让亨特和我们一起生活。她说她再也无法做亨特的妈妈了。”
听到这里,特拉维斯站了起来,满怀怨愤地说:“在此很久前,她已经不做他的妈妈了!”
安妮也站了起来,来到特拉维斯身旁,款款地说,“特拉维斯,我不想再对你隐瞒着什么。”
特拉维斯:“她当时很年轻。她要的东西,我一直搞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我也没有意识到我是多么地容易激怒。”
安妮:“一年多以前,她不再来电话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讯息。”
特拉维斯:“是吗?”
安妮:“一个字也没有。但是,她最后一个电话要求我为亨特开一个银行帐户。”
特拉维斯:“银行帐户?”
安妮:“我只知道简每个月的5日去这家银行为亨特存钱。”
特拉维斯恼怒了,说:“该死的。她还给他寄钱。”
安妮:“有时候一百美元,有时候五十,也有五个美元的。为了亨特的未来,我追踪过这家银行的电话号码,银行在休斯顿。”
特拉维斯:“什么银行?”
安妮:“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把它写下来。”
特拉维斯惊张地询问:“今天几号?”
安妮:“十一月一日。”
外景·大街上
特拉维斯走得很快。一会儿便到了沃尔特工作的地方,并且毫不犹豫地爬上搭广告牌的脚手架。
沃尔特站在脚手架上,正在把广告牌的最后一块拼上。他见到特拉维斯独自到他工作的地方来看他,很是高兴。
沃尔特:“我还以为你怕登高呢。”
特拉维斯:“不,我不是怕高。我是怕掉下去。”
沃尔特:“喔,你不要往下看就行。”
特拉维斯:“太糟了,在这里看东西和地面上不一样。”
沃尔特:“作么意思?”
特拉维斯:“在这儿看得更清楚些。”
沃尔特望着特拉维斯,想了想,说:“是啊,我昨天晚上和安妮谈了谈,她似乎有点不安。”
特拉维斯理解地说:“是,我知道。我要走了。”
沃尔特(惊讶地):“什么?”
特拉维斯(安详地):“我要走了。”
沃尔特:“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要赶你走啊,特拉维斯!你去干什么?”
特拉维斯:“我不知道,我去找简。”
沃尔特:“你怎么找?都已经过去四年了,她完全消失了。我找过她,我什么办法都试了,就是找不到她。”
特拉维斯:“我还没有试过。我能找到她。”
沃尔特:“你怎么能那样肯定呢?”
特拉维斯:“我知道。我们现在能下去了吗?”
“不,该死的!”听到这里,沃尔特气极了,他大声地嚷嚷,对着特拉维斯不停地挥舞着手臂,“你告诉我,特拉维斯,究竟怎么回事!我对你这种该死的神秘烦透了。自从我把你从沙漠里捡回来以后,就象宠一个孩子一样把你宠环了。现在你说,你和简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该死的!”
特拉维斯望着他,没有作声。
沃尔特背过身去,想了想,又缓缓地说:“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
特拉维斯见兄弟不再生气了,便说:“我需要向你借点钱,还要借用一下你的信用卡。”
沃尔特:“好,你拿去吧。”
特拉维斯嗫嚅着:“我会还给你的。”
沃尔特:“喔,算了。”
特拉维斯:“我要去找她,沃尔特!”
外景·校门外
特拉维斯开着一辆新买来的旧车停在亨特的校门对面的马路口。他从驾驶室出来,望见校园里亨特正在踢球,便扬手叫了声:“亨特!”
亨特闻声,扔掉了手里的球,隔着篱笆遥望着特拉维斯。
亨特:“那是你的车吗?”
特拉维斯:“是啊,来吧!”
亨特:“太棒了!
外景·汽车上
亨特坐到特拉维斯的车上,打开饭盒,两人一起吃着亨特的这份午饭。
亨特:“爸爸?”
特拉维斯:“嗯?”
亨特:“你那么长时间上哪儿去了?”
特拉维斯想了一会儿,说:“墨西哥。”
亨特:“怎么会?”
特拉维斯:“我当时不知道还应该去哪儿。”
亨特:“妈妈去哪儿了?”
特拉维斯:“我不知道。可是,这会儿,她就在休斯顿的什么地方。”
亨特:“那是太空的中心吧!”
特拉维斯:“是啊。我就是来跟你谈这件事的。”
说着,特拉维斯收拾起饭盒,帮亨特擦干净手,这才慢慢地说:“我现在要走了。”
亨特诧异地问:“为什么?”
特拉维斯:“因为我要找她。”
“那我怎么办呢?”亨特焦急了,“你不是刚找到我吗?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特拉维斯:“那沃尔特和安妮怎么办呢?”
亨特:“你的意思是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特拉维斯,“当然要回来,不过,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亨特:“我跟你去,我也要去找她。什么时候走?”
特拉维斯笑着说:“马上就走。”
亨特站起来说:“那好,咱们走!”
特拉维斯:“别急,我们还得买一些沿途要用的东西。”
特拉维斯上了车,让亨特坐进驾驶室,驾着车开走了。
亨特:“我们得买一些外套、恤衫、牙刷等东西。也许还得买一台步话机。”
特拉维斯:“步话机,作什么用?”
亨特:“也许遇到什么情况……”
汽车开远了,车后扬起一片尘土。
外景·电话亭前
特拉维斯的汽车在夜色朦胧中停在电话亭前。他刹住车,开了车门,先让亨特下车,然后自己也下了车。
特拉维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硬币,交到亨特手里,说:“你知道怎么挂电话吗?你先拨动号码,然后告诉她,你要……”
“我知道怎么挂电话。”还没有等他说完话,亨特便抢着说。
特拉维斯:“好。你给沃尔特和安妮挂个电话。”
亨特:“为什么?”
特拉维斯:“因为,这样他们就不会为你担心了。他们会知道你在哪儿。”
亨特:“那我说些什么呢?”
特拉维斯略一沉思,说:“把实情告诉他们。说你和我在一起,我们正在去德克萨斯州的路上。”
亨特:“你为什么不自己挂?”
特拉维斯:“我不能。”
亨特:“为什么?”
特拉维斯:“因为必须得你挂。”
亨特接过了硬币,不乐意地向电话亭走去,嘴里仍然在嘟嚷着:“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外景·厨房·夜
沃尔特家的厨房里,安妮一边洗餐具,一边独自掉泪。沃尔特站在一旁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沃尔特顺手抓起听筒。
沃尔特:“喂。”
亨特(画知音):“嗨,爸爸。”
沃尔特听出是亨特的声音,急切地问:“亨特,你在哪里?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我到处打电话找你。”
亨特(画外音):“我们有一辆很好的车,A59·福特牌跑车。”
沃尔特:“是啊,是啊,亨特,你听我说,你们现在到底在哪里?”
亨特(画外音):“靠近圣勃那蒂诺。”
沃尔特:“圣勃那蒂诺?亨特,你说的是哪里?你在圣勃那蒂诺吗?”
安妮在一旁终于耐不住了,她一边抢听筒一边嚷着:“让我跟他说话。”
沃尔特:“你等等……”
安妮:“让我和他说话。”
沃尔特拗不过她,只好把听筒让给她。
安妮:“亨特,你好吗?”
亨特(画外音):“好。”
安妮:“你在干什么?”
亨特(画外音):“我们正在路上,妈。”
安妮:“和特拉维斯在一起吗?”
亨特(画外音):“是。我们过得很开心。还有一辆车……”
安妮:“你们要上哪儿去?”
亨特(画外音):“我们要去德克萨斯。”
安妮:“告诉我,亨特,告诉我,你们到底在哪里?”
亨特(画外音):“我们现在在一个加油站。”
安妮:“叫什么名字。”
亨特(画外音):“雪佛龙。”
安妮:“喔,我的上帝。亨特,你告诉特拉维斯赶快回来。你听明白了吗?让我跟他说。”
外景·电话亭
亨特拿着听筒,转身问父亲:“我怎么办呢?”
特拉维斯做了一个挂上电话的姿势,轻声说:“把它……挂上!”
亨特回身对着话筒大声说:“再见,妈,我现在要走了。”
内景·厨房·夜
安妮:“亨特,亨特!”
安妮听到对方听筒已经挂上,也只好把手里的听筒挂上,一边用手抹着那滚滚而下的泪珠。沃尔特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慢慢地踱到阳台上,望着北边的天空。
外景·电话亭
亨特从电话亭出来,眼泪汪汪的。
特拉维斯拉着他的手,向汽车走去。
特拉维斯:“他们把电话挂上了?”
亨特:“是,她挂上的。”
特拉维斯:“你跟我出来不觉得后悔吗?”
亨特:“不。”
特拉维斯:“如果你要想回去,任何时候都行。你告诉我一声便行了,好吗?”
亨特:“不,我不想回去。”
特拉维斯:“我知道。不过,你要是改变了主意的话,就告诉我。”
内景·亨特的卧室
安妮象往常一样,给亨特铺好了床,拉开一个被角,坐在床上,轻轻地哼起了儿歌,独自沉浸在对亨特的思念中。
内景·汽车旅馆
在旅馆的双人房间里,亨特已经躺下,特拉维斯坐在他身旁的另一张床上。
亨特:“我已经很习惯叫她妈妈了。”
特拉维斯看到亨特的神情,知道他在想念安妮,便轻声问:“安妮吗?”
亨特:“是的。她听上去很伤心。”
特拉维斯理解地点点头:“我知道。”
亨特:“你说妈妈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特拉维斯:“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她吗?”
亨特:“不,不怎么记得了。我只记得那小电影里的她。”
特拉维斯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亨特。亨特接过来,只见照片上有爸爸、妈妈和他自己。
亨特:“我们当时很快乐。”
特拉维斯点点头,眼睛里却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亨特把照片还给他,他推了回去,说:“你留着吧。”
亨特把照片放在枕头底下。父子俩沉默一会儿,亨特道了晚安,便掉头睡着了。
特拉维斯关上台灯,又给亨特拉好被子,然后轻轻地步出了房间。
内/外景·跑车上
特拉维斯驾驶着跑车,行进在公路上。亨特拿着步话机坐在敞篷座上和父亲聊天。
亨特:“爸爸,如果一个人放下他的孩子,然后去旅行,而且是用光速旅行。一个小时回来,他只走了一个小时,而那孩子就会成为一个老头儿。”
特拉维斯(用步话机):“喔,是吗?到休斯敦要多长时间?”
亨特:“呃,大约三秒。”
特拉维斯:“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亨特:“如果用光速,从加利福尼亚到休斯敦只要三秒就够了。”
外景·休斯敦街道·夜
特拉维斯带着亨特终于在深夜到达休斯敦城。休斯敦街道宽阔,几乎没有行人。两旁的高楼大厦鱗次栉比,从窗户里射出的灯光,从霓虹灯管发出的五颜六色的彩光,构成了这个城市壮丽的图画。
亨特被这夜景迷住了,禁不住问:“这就是休斯敦?”
特拉维斯:“是啊。”
亨特:“这么大的城里,我们怎么去找她呢?”
特拉维斯:“我知道她会在哪儿。”
亨特:“在哪儿?”
特拉维斯:“一家银行。今天她要到这家银行去存钱。”
特拉维斯带着亨特在休斯敦城里左转右转,终于在天亮时来到一家汽车银行前。
外景·汽车银行前
汽车银行占地面积很大,没有高耸入云的楼房,有的只是宽广的停车场和纵横交错的跑车道。
特拉维斯的汽车停在汽车银行前,父子俩开始端详这座别致的建筑物。
亨特:“这是银行吗?这是什么银行?”
特拉维斯:“是一家汽车银行。”
亨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银行。”
特拉维斯:“我也是。”
亨特看了看大街上来来注注的车辆,不禁担心起来:“那么多的车,我们再也找不到她了。”
特拉维斯:“喔,会找到的。这样吧,我们得分开守着,可以看的面更大些,好吗?”
亨特高兴了,立刻说:“好,我们还可以利用步话机。”
特拉维斯停车,让亨特在银行的出口处下了车,然后自己驾车转到银行的入口处,两人又用步话机对讲了一阵,证明步话机工作正常,然后各自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外景·汽车银行前
亨特站久了,禁不住伏在台阶上睡着了。不一会儿,一架直升飞机从他的头顶上飞过,发出一阵隆隆声,把亨特惊醒。亨特揉了揉眼睛,抬头望了望天空,又仔细地向四周张望着。
忽然,一辆红色的雪弗莱小汽车在他身旁嘎然而止。车窗打开着,一位金发女郎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出车窗外。亨特努力想看清楚她的脸,可是那金发把她半边脸全遮住了,只露出一个鼻子和小半边脸颊。亨特从口袋里掏出照片看了一会儿,又去看金发女郎,然而那女郎却发动汽车离开了。亨特连忙拿起步话机,高声呼唤。
亨特:“爸爸,她刚离开银行!快过来!爸爸,你听见了没有?”
步话机里没有回话,亨特急了,他跳下台阶,尾随着雪弗莱车奔跑,一面还大声呼唤着。
亨特:“她离开银行了!快过来!爸爸,你醒醒……”
特拉维斯伏在汽车里睡着了。终于,步话机里的喊声把他惊醒了。他跳起来,急切地问着:“什么?在哪儿……什么?我来了。”
亨特尾随着雪弗莱小红车来到公路上,眼睁睁地望着车开远了。正在这时,特拉维斯的车过来了。
特拉维斯:“她从哪一条路走了?你肯定是她吗?”
亨特指着远处的车说:“从那儿走了。”
特拉维斯:“快上车,快来!”
亨特跨上车,关上车门,汽车飞也似地赶了上去。
内景·在跑车内
特拉维斯只顾驾车往前赶,可是不知应该跟随哪―辆车。
特拉维斯:“亨特,你真的看清楚是她吗?”
亨特自信地说:“肯定是她,我知道是她。”
特拉维斯:“这里有成千上万辆车,亨特,我们怎么找她呢?究竟是哪一辆车?”
亨特十分焦急地催促着:“快点,爸爸,快点。”
特拉维斯:“看看,车是什么颜色,红的,对吗?”
亨特:“是红的,一辆雪弗莱车。”
特拉维斯:“你看见了什么没有?我可认不出来,你得帮我看。你看得见吗?”
亨特:“不,还没有。”
突然,亨特叫了起来:“我看见她了,我看见她了!”
特拉维斯:“哪儿,哪儿?”
亨特:“在那条车道上。”
特拉维斯:“哪条车道?”
亨特:“右边!”
特拉维斯:“好吧,好吧!……是她吗?如果是她,你认得出来吗?”
亨特:“我说不上来。”
特拉维斯通过车窗,看见前方隐约有二辆红色的小雪弗菜车,便说:“前面有两辆红车,是哪一辆呢?”
亨特极目望去,也看到了,便说:“右边那一辆。不,左边的。”
特拉维斯:“你敢肯定吗?”
亨特:“是,左边那辆。”
特拉维斯:“好!你肯定是那一辆了。”
亨特用力点了点头。
特拉维斯:“我希望你没有搞错,亨特,如果我们跟错了车,我们就得再等一个月。”
亨特:“到那时我就八岁了。”
说完对着父亲扮了个鬼脸。
特拉维斯笑了笑,转动方向盘,跑车随即换过跑道,紧紧尾随着那辆红色的雪弗莱车。
亨特:“我们跟她靠拢些,还可以挥手呢。”
特拉维斯:“不,不,不。不要靠得太近,要不会吓着她的。那样,她会出车祸的,是吧!”
亨特理解地点点头:“好吧。”
小红车穿过一座桥,驶向一个小城镇,那里的房屋开始变得矮小、简陋。街道
虽然一家三口从未出现在同一镜头里,但从去寻找儿子的母亲到发现母亲的行踪开始,三人同穿红色上衣,结尾母子团聚时,母亲的绿色上衣同背景大楼的绿色灯光以及父亲一人独自站在绿色的路灯下暗示了这一家三口始终生活在同一维度里。
或许这才是好电影,包含了太多东西,如果用理智把它条分缕析碾平了看 ,就亵渎了它。于是你只能绕着圈子,说着不相关的话。叹着气,搓着手,无可奈何地被撼动。文德森深知通入陌生人灵魂的道路。这需要犀利,也需要朴实。
那谁说,爱到深处你无法不成为悲情主义者
爱情的真相就是两个灵魂的赤裸相见,孤独寂寞冷,噬骨销魂,挫骨扬灰。
这片的后半段真倒胃口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跳脱自己的价值成见来欣赏这个完全的彻底的男性视角呈现的电影,甚至看得很愤怒。Jane只是一个回忆里的录影带里的双面镜子里的被审视的对象,甚至讽刺的是,还有一句台词“I am a good listener”. Jane 没有机会去讲述her side of story,观众也只能和Jane一样被迫倾听男方的叙述,将这个并不美好的却极其现实的故事套上一层文艺的滤镜。但拍摄,镜头语言和音乐都很好。
"He just saw the idea." 全片各元素如Travis描述父亲对母亲不切实际的“idea"的迁移和延伸,几段关系中沟通的失败皆源于对他人、对关系的概念和臆想,”父亲“的角色需要装扮、需要通过孩子的确认,弟弟的家庭及他位于LA的广告牌公司,甚至是影片的风景和色彩,都因为过于”爽眼“而透着一种明信片独有的人工感,西部、公路和城市景观的不断堆叠,越美越令人生疑。Travis和Jane的会面,电话和玻璃隔断的设置及演员的表演让人知道,这不是一场对话,而是两段独白,情感到这一步,交流仍不存在,双方看到的依旧是虚像,是"idea"。
能够呼吸的,就不能放在身边。
其实我不是很清楚他故弄玄虚的到底想讲什么,我开始还以为那块巴黎的地儿有什么好大不了的故事,结果就是一个男的对一个女的不好女的把房子烧了,这有必要导致不说话失忆么。中间他还讲那么多他爸妈的事情,没头没尾的。小孩跟两个家庭的关系也是没头没尾的。
维姆·文德斯代表作,1984戛纳金棕榈奖。1.节奏沉缓静谧,寥廓清寂的沙漠戈壁与钢筋森林,独属于文德斯的疏离与孤独。2.深情酿成的爱情悲剧 | 那只不过是电影里的她 很久很久以前 在一个遥远的星系。3.红蓝绿主色调,大量运用滤光镜,结尾深蓝夜幕与惨绿路灯之景,美极。4.蓝调吉他的拨弦。(8.5/10)
一段漫长的公路旅行,画面和音乐真美,故事有点儿压抑,其实仔细看来还算甜美,父子情,兄弟情,失落的爱情,只是被演绎得太神秘古怪了,大概是我自己的问题,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没有神经承受这样的压抑,封闭空间,难言的隐情,不能预料的未来。。。男主角的固执憨呆有时让人觉得颇可爱,更多时候却让人恨他冷漠,这是一部不适合焦虑的成年人观看的电影。
爱如火宅,必须逃离。两个个体有注定的相吸与相克,只有孤独才最安全。一切都只是mean to be。说真的,更感动于影片前四分之三,一直压着讲、收着讲,好故事的预感和悬念弥漫在全篇每个画面、每处细节、每一记寥落的吉他音里,情绪酝酿得太满。最后高潮部分对话却太啰嗦,讲得太尽、太白,气息全断了。
当崔维斯在最后平铺直叙告诉你原因的时候,你突然发现,这个故事是那么简单易懂且无聊。而围绕这个故事所展开的情绪却是无底洞,因为故事就是一个框架,框架里的血肉,是生活,生活就是这样的。所以当你严肃分析它的时候,你是失望的。
知道是好片儿 但我看的实在不专心 能改下我这个臭毛病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续集《德州,扒鸡》还是没能问世。
这个男的究竟在想什么?开始爱,怀疑爱,然后去证明爱,可爱也许就是一件无法证明的感情。有的人开始等,有的人开始逃。不是不懂得珍惜,知道要珍惜,可其实:在爱的复杂情感里,我们不能够、不懂得、也没有能力去珍惜。
关于“找回”的公路电影,大片大片的蓝天白云和一望无际的荒野都非常养眼。男人给女人隔着玻璃讲故事那段深有共鸣,我也有过相似的,往日一幕幕只能变成第三人称的故事,我讲你听,往事如烟,泪流满面,相隔的是空气,结果却是你的天涯我的海角。
这男的究竟在想什么
片子三十周年,有院线放,趁机看了。前半部分真是天才之作,从主角携子寻妻开始就成了烂片。电影语言无可挑剔,故事差强人意。又是个三分太少五分太多四分又不妥当的片子。。。
流浪不该只是做给人看,挂在嘴边表示孤独。纵使空旷的原野多么美,天空燃烧得血红,他们隔着玻璃相对倾诉,身在两个世界的隔绝依然是做出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