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锂花 ——《攻殼機動隊》与人工智能(原载《虹膜》四月下)
And is she really human?
She’s just so something new
A waking lithium flower
——《Lithium Flower》
熟悉“攻殼”系列的人,一定不会忘了神山健治版的这首锂花。一首礼赞“超人”(ü-bermensch)的素子之歌。同时,神山柔化素子与整套TV版的讨巧画风、悬念剧走向和下降到社群问题等等操作,恐怕让诸多硬核赛博迷,包括他的老师押井狩,未免会有“尔爱其羊,吾爱其礼”之叹。在95版公映前夕的访谈中,他甚至说,“为了酿造出适当的现实感,我们在表现尺度上做了很大程度的自我限制。结果成品真是有些平淡”。这句抱怨,不是在自谦。要知押井素来的野望,甚至盖过库布里克。由于讽刺的经济考量,致使攻殼,也没能说完全超越作为前辈的《银翼杀手》(Blade Runner)。而后有了文科知识竞答般的续篇。关于A.I.——本世纪三大终极命题之一,电影界不乏佳作。然而,银翼、攻殼和Matrix则堪称是充当了瑚琏之器的三部曲,前后整整十二年,一脉相承,执而益彰。真正能将赛博植入日常与人心的,别无其他,可说是该题材影片中的圣父、圣灵、圣子。但恐怕还说不上有很“哲学”。前阵子,在姜宇辉师的朋友圈里甚至有人为《超体》写了篇德勒兹(Deleuze)式的评论。既然浮夸的山寨版都有这么高的待遇,那还不如来祭扫这朵让人心悸的锂花。设想在“平淡”之余,思维能打破素子潜入深海前的那副水镜倒影。数十年间,不能再仅限于此。远神惠赐。 “皮格玛利翁”情结之类的老生常谈,按下不表。作为一个智能者——我更欣赏“心智”这个说法——会去奢想碾压所谓自然智能的A.I.是滑稽的。较之其可能性,这种欲望本身更发人深省。在GOFAI(出色的老式人工智能)领域,有交替执政的两个流派,仿生说和机器人说。“机器只是人的延伸”和“人只是一种机器”,应用上每次突破,都会让受挫的另一方变狂热。正如在《太空漫游2001》中“HAL9000”如此辛辣的讽刺下,也并没有砍掉多少IBM蓝脑的研发资金,因为它赢了国际象棋冠军而沾沾自喜。通过图灵测试这种典型的英美经验论标准容易让人低估心智之海能潜入多深,对技术奇异点过分乐观,更别说机器人叛变这种危言耸听的事。照我说,能给爱默生写信,却不让他讨厌的A.I.才刚及格。《苏鲁支语录》有言,“人是一根绳索,连接在动物与超人之间——绳索悬于深渊上方。”而《失控》的作者凯文•凯利(Kevin Kelly)则更露骨却虚无化地表示,“人类是猿猴的后代,人类是机器的祖先”。银翼和Matrix几乎是这句话的翻版,区别在于前者放生了在亚洲灌木丛中滋生的亚当和夏娃,后者又回归了人类的救赎主题。“数人执镜,必有成魔者,非照魔也,造也。”《攻殼2:無罪》中素子引的斋藤绿雨,是在说,“人类”概念这个镜像造了人的心魔。尼采在早年就惊觉,一切文化无不起于“人的自恋”。这是最大的迷障。人类中心论的破灭,算是尼采所乐见的远景。但我还是要泼个冷水,放狠话谁不会?这也是我为什么更衷爱“攻殼”的理由,哪怕押井自己也在采访里说对人类冷感,依然秉有了物哀的矜持。难道不能从中简单辨认出经验论与理念论持续了两千多年的圣战吗?亚里士多德与柏拉图,仅仅是在电子管中重新交叉成了十字。更巧妙的措施是做出划分。把秩序还给柏拉图和机器,随时可能发生突变的世界模型遭遇真正的危机时,再求助于亚里士多德或先知。
别忘了,尼采提醒过的两件事:忒修斯之舟和模仿。
前者挑战了柏拉图的同时给予柏拉图主义者的黑暗小作坊一些默许。毕竟风暴大海中,需要一艘船,一种概念穹顶,哪怕修修补补,也还是得载着众生沉浮。A.I.界有个笑话,“凡是一个人工智能项目成功应用,就没人承认它是人工智能了”。自动化控制、OCR和语音识别,SIRI、花样翻新的机器人,它们都成了忒修斯之舟的时髦零件。但在更大胆的人机交互层面,可以让上市公司CEO、议员和经济学家失业。他们无非是运筹学、决策论和控制论笨拙的代理人。愉快的人类,可以不必再为非合作博弈平衡这种脑筋急转弯犯愁。库尔特•勒温在他的团体心理学中描述的所谓心理空间(lifespace)早就在呼唤人工智能的拯救。既然根据莫拉维克悖论(Moravec's paradox)已经说明,人的难题,就是机器的强项。那这些领袖人物,就乖乖让位吧。为什么不呢,这不是从逻辑里演绎出来的吗?《少数派报告》里那种小清新的误差,只要定期检查世界模型的规划(planning)是否符合预测,再进行演化运算就够了。难道说这会比只擅长遮丑的官僚更低效?我不明白,他们在扭捏什么。该认清自己只是一堆随时会被替换的废旧零件了。
后者,嘲笑那些逻辑-原子论者,钻进了自己织的圣诞袜里。但也送给想象力日渐干涸的人们一件礼物:蒸汽朋克。尼采也只是说,学习始于模仿。这是无法被归纳的直觉判断。用同一个词,击昏了柏拉图的唯名论。这种古老的论调,哪怕不是构成了也是腐蚀着强人工智能甚至超人工智能领域的研究。概言之,企图将心智问题封装于一个顶级迭代器,矮化人,蔑视生命。悖谬处在于,这却是心智本身的造化。是智碾碎心的瞬间。当然,这个说法太浪漫了。沿用霍布斯更现实的说法,是通过智能的不朽来克服对暴力死亡的恐惧,如同臆症患者意识里营造的生灵,为病人降一降脑压。难道利维坦(Leviathan)不就是英美威权主义复苏了同样的东西吗?在克里夫•巴克的Hellraiser里,化身为将基于自私(self centred)俗世与苦修地狱直联的哀悼之盒,而非人们期待的由神入俗的契约国家。一个类实体,权力意志的类型,拒绝沟通、无内容、碾压性的力量,通过灌顶的触手来执行意志。银翼里Tyrell公司的巨型合金堡垒,环绕着护卫僚机,装载和读取着博士的大脑,就是利维坦的具现。攻殼里的新港,作为电子战与情报网的黑市集散地,边远、污浊、低贱,但同时方便干各种脏活,正如在尘世流转的迷盒,与之相映成趣。机器人复仇——沃卓斯基兄弟(暂时是姐弟)那出著名的无政府主义闹剧,终于让苦于合法性的利维坦找到了大势所趋的代理。人,被一脚踢开。人,成了电池。但这不够严肃,A.I.的复仇依旧太人性,脱不开人为性印记。倒像是善妒的上帝在降灾。 梦见独角兽的戴克,以人的身份对瑞秋示爱,已经表明了立场。从replicant这个命名也可以发现,银翼的逻辑起点,是假设A.I.与人无差别。他们通过了图灵测试。甚至测试者就是一位不自知的人造人。撇开虚拟记忆这个在攻殼里被重温的话题,银翼作为前哨,已经觉察了更深刻的差异。弗朗辛与莫科姆的差异。在机械论者笛卡尔看来,女儿的形见,一个机械娃娃,再粗糙,也天然地分享着她的本质。图灵却当真要制造一个大脑,以童年密友来命名。图灵测试的就是常识,甚至闲聊,虽然面对机器,却精确地指向了人,人的琐碎。智能真正超机械的灵敏性。笛卡尔和图灵,预示了在人工智能领域重新崛起的简洁派(neats)和芜杂派(scruffies)。人而非其他是生命自由意志的希望。所以,智能代理(Intelligent Agent)一说,更谦卑地勾勒出人的价值,在于为“生命”肩负起这个代理职能。这恰恰是尼采强调的非生命-生命的估价: 生命物不过是非生命物的一种,只是更为罕见,因而尽管对于整体而言生命还是微不足道的,但在人这里,万物已经被转化为生命了,并且因此得以继续。
约翰•希尔勒(John Searle)的中文房间实验,充斥在新港的街巷招牌。中文,成了一种气味。在那个著名实验中,中文代表了人。这芜杂,便是人的气味。机器就算骗过了人,也不懂人,只是在调用符号,只是bits of papper。就像一个只懂英语的人,无法用象形文字思维。希尔勒假想实验最致命的缺陷在于,根本无法交代“翻译程序”这几个单词是如何实现的,因而这个实验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是否懂了一门“外语”。人工智能领域的科学家倒是被刺激出了数据挖掘、常识库、决策树、prolog语言、框架-脚本、生物特征识别等等眼花缭乱的“翻译”技术。在银翼中,干脆说,“管你是不是人,我就要吻你”。于是,银翼的结尾,成了一场逃亡婚礼。通过爱,破解咒语,浪漫得未免太过蛮横。押井则求助于宗教。素子的人设,自襁褓中一跃而全身义体化,全无世俗成长可言。可谓婴之未孩。即便经与傀儡师融合后,脱壳而出,却依旧是魂。与戴克相比,并非“制造出的大脑”,倒更接近灵体。这种唯灵论回应了虚幻的我执。素子潜水时贴面的倒影、橱窗中的偶人、还有瞥见茶楼里的胞体,都搅扰着素子。最后她仿佛转世灵童,进入了代码之海。在《无罪》中更借佛陀语点明,“独步天下,吾心自洁。无欲无求,如林中之象。”悟得阿赖耶识,从此无差别心。借用诗人牧苏的话,“如果世界是一个镜面,存在即生又死的可能,同时在镜面之上与背面之下。”止步于佛,那押井也太浮泛了。并非我轻视佛理,但总不能靠佛学推动人工智能。在与素子的经典对白中,傀儡师提醒素子,要正确评价自己的“生命机能”。这已经触犯到生命概念。戴克和瑞秋是不能繁殖的,傀儡师却可以。通过融合,他的意志藉由无数个“素子”代代相传。只要赛博空间这个载体存在。这是种泛生命,非-生命。网络,这个时空的缩影,成了新壳。素子则成了第一个魂,一种意志得以存活。第一个赛博生命的母亲和孩子。母亲在融合的一瞬间,就被狙击了。孩子,冷冰冰地拒绝了巴特的收养。傲娇的素子。滴露的锂花。而且,押井坚持得还是一种有限的不朽。惨淡的不朽。如押井直言,“如一半淹在水中的香港”。这个时空-肉身,依赖各种黑科技、黑市和劳力的供养。无数的新港和Tyrell公司,散发着人的浊臭。延此线索,在Matrix中为什么不能使太阳能、非得靠人体电池维持母体,就顺理成章了。这其实还是个对现状和惨淡未来的譬喻。所以,基努李维斯化身弥赛亚这种“末日审判”桥段,还是俗套。
推广“傀儡师”假说,结论会很恐怖。病毒与癌症共相,其自我增殖是唯一目标。如果说生命就是自我增殖与持存的意志,人岂非也可转译为“人形病毒”。也就是说,哪怕最原始的电子病毒也是一种类-生命。但还不是生命,它具备病毒(作为生命类型)的可复制性,但这种复制是与接触并置的,必须接触到肉机。同时,在待机状态,是死物。而待机与复制两项程序是分阶段的,有着持续性的幻觉。生命就只是在自然环境下的一种突变的癌。这一切,从傀儡师与素子的融合开始,就产生了偏差。在剧情中交代,即便“2501计划”代表着一切关于可计算性的最终涌现,他本身也不可能奇迹一跃,成为“诞生于信息海洋中的生命体”。否则,他何必还要同素子融合。只有一个原因。他,是作为人类希望的素子转生的道具。如果是这样,那么理当让素子在某种契机下,偶然嵌合了一台高配的深蓝才更合理。这个看似玄而又玄的傀儡师,反而成了攻殼的瑕疵。不客气地说,也许押井还驾驭不稳心智问题。
不能因为智能复杂性、叙述和美,就断然承认素子是灵体,是非-生命。鲍德里亚告诫我们警惕真即“拟像”的认知危机。这一切,也许都是可以伪造的。正如记忆。当然,这项工程比一匹梦中的独角兽、一张家小的照片困难得多。素子在水池和杂鱼打斗时不停追问,“母亲的面容,出生的地方,儿时的记忆,你还能记得什么?”就是在说,记忆是魂,正如诗人们说记忆是语言。记忆无法伪造,正如电子脑需要嵌入魂。伪造的只是潦草的信息。一旦魂没了,才无法区分。才会被遮蔽。异化是人的能力,心智的能力,可以是正向的创造,也可以是惰性。惰为偶人,放弃自主,如棚头傀儡。一线断时,才落落磊磊。要说记忆本然的样态,正如生命的样态,无片刻止息。是至死方休。是骚动。图灵恰是这样逼迫我们承认对自身直觉泵的挖掘不足。虽然,他乐观地预测二十一世纪初,人工智能可以挺过五分钟的图灵测试。这个测试,直指记忆的要害。试想一个官僚,一个行尸走肉,哪怕,一个隔壁邻居,能通过诗人的测试吗?所以,为什么这个测试是计时的,随着问答的深入,从寒暄到心迹,甚至到贝克特问乔伊斯,“为什么作为一个表现主义哲学家,休谟会写英国史?”搅动的旋钮,不是庞大的,而是指数级的。何时,才够称为“心智”? 让我们想象一下,通过贝叶斯网络、隐马尔克夫模型和种种机器学习,一台A.I.逐渐统合了简约派的基础逻辑和芜杂派的各种非逻辑能力,逐渐穷尽了可计算性问题……终于爆发出了人工智能极限的涌现计算(Emergent computing)能力,那么它又如何一跃而拥有生命的征兆——一个意志?如何不被消融于信息海,反而立体于其上。或者说不被其诸种功能分别调用,不只是一台加载了顶级App的智能手机?机器的优势就在于对于稳定的逻辑关系,具有高效率,输入-输出的精确性,因而对于一些结构性问题,能得出“算法”。但在可计算性定义被泛化后,实际就是诉诸不稳定性,从而使其更接近人的心智,然而这种向人的心智靠拢的做法,对于机器来说是一种倒退。这种倒退的目的仅仅是符合人的“自恋”。那么就是不必须的。另外,作为非稳定结构,生命体自身就是其典范,那么只有对于一些设定好的稳定结构,才需要机器的协助,也就是说,AI的价值就是把极限范围内的可计算问题交给这种协助人的机器设备。如果要超过这个限度,它必须被封存。回溯从生命诞生到智能代理的过程,A.I.恰恰是一个逆推导。那么,这种封存,只能求助于“生命诞生”这一问题。例如元胞自动化和普里高津(Prigogine)的耗散结构理论,正是对此提出的解决方案。生命的诞生条件,即不能太死板,又必须克服随机性,套用《生命游戏》发明者康威的话,“生命诞生于混沌的边缘”。由此,产生了一个可以被封装入人工智能的“生命”启动程序,最终才能让A.I.成人,成为哲学意义上的非-生命。当然,我希望,那个非-生命就是婴之未孩、也永远不必成人的素子。我能想象最乐观的近未来,便是人们行驶在一艘漫游太空的星舰,其所有基于控制欲的官僚、商贸、伦理、律法机能都被这个、或这群非-生命反控制。恒星照见它舱门的徽记,是一朵不锈的锂花。
2015.03.25
2 ) 抄台词
字幕来源:CHD联盟 preacher
13:03 如果同一系统中各部分反应都一样,那便是这个系统的致命缺陷。无论个体还是集体,过于单一化只会走向毁灭。
27:24 虚拟体也好,梦也罢,存在本身的信息,既虚幻又现实。无论如何,人一生所能接触的事物,对这世界而言,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31:42 正如要有林林总总部分,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人,而其每一部分又要有千差万别,才得以构成迥然不同之人。异于他人的面容、下意识里的声调、梦醒时所见的手掌、儿时的记忆、未来的命运,以及我的电子脑所触及的信息海洋,所有的这一切,孕育了“我”。个人意识的升华,使我意识到自我的存在,同时也将我限定在“自我”之中。
32:28 你我犹如隔镜视物,所见无非虚幻迷蒙。
42:09 大概所有的全身义体化的生化人都会有同样的困惑,也许自己很早以前就死了,现在的我只是由义体和电子脑构成的虚拟人格,也许真实的“我”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我的存在终究也只是由周围的状况做出相应的判断而已。
48:26 如此说来,我认为你们人类的DNA也不过是一段被设计用来自我储存的程序。生命就像诞生在信息洪流中的一个节点,DNA对生命而言,就像是人类的记忆系统一样,独一无二的记忆造就了独一无二的人。虽则记忆本身就像是虚无的梦幻,人还是要依赖记忆而存活。当电脑已能使记忆外部化时,你们应该认真考虑一下其中的意义……我是诞生于信息海洋中的生命体。
72:05 人类本身就出在不断变化之中,希望保持自我的“我执”一直在限制你……我连接在一个庞大的网络上,我自身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对尚未接触体验到的你而言,也许只能感知其为一道光芒。吾等均曾束于一隅,故需彼此比邻而连,我们一切的集合体,虽只依附于些微的机能,但现在是时候冲破捆绑我们的藩篱枷锁,升入更高层的构造。
76:37 “孩童之时,所言俱为孩童,所感如是孩童,所思亦复孩童,唯成年之后,便将童心摈弃”,在你面前的,既不是被称为“傀儡师”的程序,也不是被叫做少佐的女人。
77:20 那么,现在我该去哪里嗫?网络无限宽广……
3 ) 巅峰之作
《Ghost In the Shell》,几乎一直被认为是无法逾越的日本动画巅峰之作。有三大监督之称的押井守(另外两位是宫崎骏和大友克洋),在1995年的这部作品,让习惯于消遣型或者娱乐性动漫的人们无所适从。而2004年《Innocence》更是将押井守的思想发挥到了极致,进入了嘎纳竞赛单元,创动画片之先河!
攻克系列目前包括两部电影版和两部TV版,几乎都是难以逾越的杰作。《Ghost in the shell》是最早的一部,也是迄今为止评价最高的,最令人疯狂的。fans们对这部片子的追捧到了"如果我认为你不够格,我就不会给你"看的地步。
从故事上,两部电影《GIS》和《Innocence》是故事连续的。相对于2004年的《Innocence》(进入嘎纳竞赛单元,且得到如潮好评,创动画片之史无前例,大家知道,相较于奥斯卡,嘎纳更注重内涵与深度),《GIS》更易懂,也就是说更好看。同样是探讨着一个主题:灵魂与肉体的关系,《GIS》基本上属于提出问题,但是没有明确解释与探讨,而《Innocence》使用大段的独白与对白和数不尽的典故引用来表明探索的过程。《Innocence》让人极难跟上它的思维逻辑(我已经看了三遍了,还是一知半解),《GIS》则基本处于那个临界点上,对我来说,还算可以理解。
《Innocence》中所体现的哲学色彩和深刻底蕴让人几乎觉得那是挖不尽的,个人觉得《Innocence》并不是押井守向做出来给观众看懂的,和很多文艺片导演一样,他所努力的是用自己的表现手法来表现他自己的思想,基本上不想顾及观众的感受了。虽然《Innocence》有着几乎是最先进的令人赞叹不已的CG技术,但是这个外壳丝毫不能掩盖内核发出的光芒……
而《GIS》之所以经典得无法超越,不仅是因为它的思想,而且因为它的表现力。为了更清楚地说明,《Innocence》的表现力很多都给了台词,而《GIS》用画面和简洁的语言(至少比《Innocence》好懂多了),使你能够从各个方面去看清楚,去喜欢它。你可以作为一部纯粹的警匪片,或者 SF,或者是文艺片。《GIS》给了一条似隐似现的线索,让善于思考的人能够基本跟上,让你享受到思考的乐趣而不是纯粹的感观乐趣。这是《GIS》不朽的地方。
而《Innocence》与《GIS》一个最大的共同之处在于,同样采用了极力铺垫与一朝迸发的方法,将你的情感调动起来——不知道有谁在第一次看到素子姐姐独立抵抗机械战车或者巴特对素子骑士般的保护时,眼里不会含着感动的泪水。这不是煽情的片子,但是是从深处可以触发你的感情的。这也许算作押井守的妥协,但是也是押井守的特点以及我们为什么喜欢他的作品。
由于这两部作品都过于高深,以上观点仅仅是个人意见而已,欢迎探讨。
顺便说一句:
TV版的攻克机动队《Stand Alone Complex》和《GIG》也是经典作品,有一篇分析《SAC》中典故的文章:《攻壳机动队中的典故解密》,原载于popgo,但是我没找到原贴,手上的版本是《动漫贩》2004年1月号和一周年纪念本上的。这篇长达万字的文章详细解释了《SAC》中的很多典故,极好的文章。而攻壳机动队这种作品也是 otaku们最喜欢的挖掘的。
4 ) Who slips into my robot body and whispers to my ghost?
在攻壳的影像化版本中,我一直偏爱神山健治多于押井守。押井的GIS,总给人一种荒凉之感,无端心慌。神山是个积极而且心灵很温暖的人,押井却总会拷问到人内心最惶恐的问题,GHOST是什么,生存的本质是什么。在那个0和1组成的数码海洋中,尽头是一片荒凉,一片虚无。
最近又重温了一次95剧场版。十五年前的CG现在看起来已经挺陈旧了,与如今华丽的效果不可同日而语,却依然有着摄人的魔力,也许这是影片本身的GHOST。片头,黑暗的背景中,素子的义体一点一点成型,伴随川井宪次如神谶般飘渺迷幻的傀儡谣,有一种末世降临的恐慌慢慢渗透,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神之手操纵着。押井带给人的彻底恐惧,就是在剥离了肉体的一切成因,让灵魂的存在面对无限虚无的孤独。
在我所知的ANIME世界的人物中,素子大概是给人虚无感最强烈的一个。除了脑髓以外,全身都被置换成义体,用这种近乎讽刺的方式得到人类梦想的肉体不灭的永生,却让她质疑,这样的自己是否依然还是人类。如果灵魂必须依附于肉体存在,谁又能证明,自己的GHOST不是程序生成的产物?整个攻壳世界纠结不清的质问,都是从素子这个最基本的问题派生的。对AI成长的高度敏感,固执地使用女性义体,保留着肉体停止时间的手表,都是她试图对自己作为人类,或者曾经作为人类的存在而做的辩驳。她实在是一个生存实感非常淡漠的人,身体随时可以替换,即使坏损了也没有什么可怕,所以毫无顾忌,对自己的身体毫不怜惜,似乎只有战斗本身才能让她向自己证明自己的存在。每次看到她近乎幻灭的战斗方式,总觉得毛骨悚然,又觉得很悲伤。
GIS给每个人的思考都不同,对于我,也许只是想到,人最本质的,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人的物欲、权欲,几乎都是依附于肉身的存在,当一个人失去肉身时,他所能剩下的最后还能属于他的东西,对于他来说还在乎的东西,是什么?是爱吗?没有肉体,只剩下灵魂的爱,有可能存在吗?对巴特来说,是被素子这个存在所吸引,对于他来说,素子是世界上唯一的女人,但是没有可以相互拥抱的肉体,连生存的实感都不能确定,要让素子将这样的爱作为生存的依据,太脆弱也太牵强了。
素子的问题,似乎是物质第一性还是精神第一性的问题。如果人格是程序模拟合成的,也许自己很早以前就死了,也可能素子这个人从来就不曾存在过,就像那个被伪造了记忆的环卫工人,自以为有分居的妻子、天使般可爱的女儿,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却是一个人孤独生活了十年,被他珍视的女儿的照片,其实只有他自己,记忆被篡改,过去消失,形体中的GHOST已随同记忆消亡。素子也因此怀疑自己。虽然说还有脑髓存在,可是谁见过自己的脑子?人是怎样的存在?区别于他人的相貌、性格,家族、社会关系,过去的记忆,以此确认人这个个体,同时也产生了个体无法超越的界限。可是如果这一切都可以用人为的手段制作出来,到底还有什么还能作为人的定义?此刻这个向自己喃喃低语的GHOST,是不是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如果连它也是程序生成……
其实,如果说人是神的造物,科技所做的,也是同样的事。人造人是禁忌的事,不是因为技术上做不到,而是因为人不可能有神一样的睿智。
巴特对素子的爱,伙伴的信任,也许可以在这些社会关系中确立个体的位置,可对于自我意识过于强烈的素子,这些都不足以作为她存在的理由,所以她最后放弃了肉体,进入网络。在物质世界形同于死亡,在网络的世界却成为永生的神。
AI,GHOST,加上网络,变成另一个令人恐惧的命题。如果说程序可以实现造人的目的,网络则是世界的再现——人与人的联系、行为、信息交流组成的错综复杂的世界。人际交往如今可以在网络上再现,不难想象,当AI发展到某种程度后,程序很可能变成独立的人格,甚至会完成自我繁殖。在网络上游荡的人类意识,与AI的意识,很有可能无法区分。如果有了完全的模拟人格,人即使死亡以后,人格也可能在网络上继续存在。那将组成一个完全新型的社会,意味着GHOST可以脱离SHELL存在,人类以实体交往的社会有可能崩溃。人类用程序造出GHOST,用网络造出世界,妄图成为新世界的神。但很可能的结果,是人类被网络的GHOST取代。
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存在?或者说,我为什么要存在?千疮百孔的现实中,追究这些问题似乎很没有意义。如果把网络看做人类社交关系的譬喻,我们个体的存在,是不是也只是用社会关系中的节点确定。当这些人际网的关系被切断时,人又如何定义自己的存在吗?在人类社会中不存在,是否意味着你这个人就不存在?如果说世界是物质性,人必须依靠物理性的躯壳确立自己的存在,那么失去了SHELL的GHOST又是什么呢?如果人只是一种现象,生命的延续不过是现象的延续,社会只是现象的组合,又有什么是不可以毁灭的?所有的悲伤,欢喜,一切不都是无意义的东西?印度教说,世界是梵天的一场梦,梵天梦醒时,世界将重新开始,梵天却又在另一个神的梦中,一切的尽头都是虚无。
EVA中,第二个绫波说自己是死了也能被替代的人,记忆可以不断被复制,人格可以模拟,自己这个个体可以完全再生,可是为什么还是会为即将到来死亡而悲伤呢?总有一些什么,是会随着这一次的死亡消亡的。也许只有这会消亡、无法替代的一次性,抑或只有这悲伤,才是人真正可以拥有的。
有些明白,为什么哲学可以把整个世界解构。不去想这些问题,人才可以无所顾虑地生存下去。可是如果不想明白这些问题,活着就仅仅是活着而已。我不知道那些家伙是否真的明白到这一点。若是如此,他们恐惧的不应该是死亡,也许更应该为自己的恐惧而欢喜,这产生于个体的恐惧,何尝不是个体存在的真实?找不到支点,寄托于感情——因为感情也只是浮于虚无之海上的浪沫,又何尝能真正体味感情的美好?给你的一切最后都会化为空虚,所以不可能发自内心去争取什么。也许可以用科学解构出空虚的成因,但是在智识上这虚无确是无解的。如果世界是虚妄的,又如何能去爱这个世界?爱这一草一木、风、水、生命?可是人依然会爱。世界本身就是存在的理由。若理智上只能推导出完全的悲观主义,又怎么解释这种“徒劳”?一定有一个超越理智的答案。因此世界存在必然是有意义的。只是我们的智慧还无法解答出这意义所在。诚然,爱也不是一切的解答,也许只能作为信仰的寄托。永恒也不是,因为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永恒,若只是梵天的一场梦呢?也许要通达的大智慧,才能给出解答,世界是什么,人是什么,你我是什么。如果我知道,我能相信的话,那将能让人相信而且幸福。现在的我无法解答的问题。只能倚仗这些世俗无聊的东西束缚个体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只能祈祷忘记掉那个永恒的恐惧,可又害怕哪一天疲倦了,被那永恒的虚无吞噬。我如此执着于现象,执着于今世能共享的一切。我们既非刻意降生在这世上,也非因错误而误走这一遭。哪怕只是虚妄,也有权得到这一切。
5 ) 什么是赛博朋克?
赛博朋克(Cyberpunk)——cybernetics(控制论)和punk(朋克)的结合词,是科幻小说的一个分支,通常描绘一个技术高度发展后的反乌托邦社会。我接触的第一部赛博朋克作品是《黑客帝国》,但由于它的商业片色彩较浓,作品本身的流派风格反倒被忽视,直到《攻壳机动队》系列才让我真正意识到“赛博朋克”这一独立分支的存在。
一般认为,赛博朋克一词是经威廉·吉布森的《神经漫游者》发扬光大。吉布森的作品也对赛博朋克风格下了一个经典定义:高科技,低生活(High Tech, low life)。一边是令人咋舌的高科技发展:仿生人、神经网络、人工智能、虚拟现实……,一边是糟糕的现实世界:破旧的旅馆、拥挤的人群、连绵阴雨、霓虹闪烁,主人公往往忍受着孤独与痛苦,以一种钱德勒式的硬汉风格在世间游走。
这样的对比不是生造出来的,而是赛博朋克风格发展的必然。最早创造了“赛博朋克”概念的布鲁斯·斯特林如此定义:
“待人如待鼠,所有对鼠的措施都可以同等地施加给人。闭上眼拒绝思考并不能使这个惨不忍睹的画面消失。 这就是赛博朋克。
- 何为赛博?-
我初次看《攻壳机动队》的感受只能用“惊艳”来形容,这部从1989年开始连载的漫画作品,后来经神山健治和押井守的动画制作,展示了一个宏大、先进又精细的世界观:用机械部件来代替身体器官的义体技术被广泛应用,电子脑和网络世界完全连接,人和机器的界限渐渐模糊,只能凭“Ghost”的有无来区分。之后,意识到《神经漫游者》与《银翼杀手》中有类似情节在先,才稍稍祛魅。但《攻壳》充分发挥动画作品的优势,将前辈作品的想象变成了精致的艺术品,并深化了它的哲学思考,这一成就是不可否认的。
在《神经漫游者》中,人体器官电子化已是常事。主人公凯斯是一名“网络牛仔”,他能够让自己的神经系统挂上全球计算机网络,在信息海洋里自由穿梭,却在背叛雇主后被一种俄罗斯毒素毁掉神经系统,变成废人。而一个名为阿米蒂奇的神秘人找到他,花费大价钱为他重新植入了神经和器官,使他能够为自己效力。但事实上,凯斯并不想主宰世界,他希望能超越肉体的束缚,逃避废墟般的现实世界,在数字空间里浪游。最后的这一点,草薙素子在95版的《攻壳》剧场版末尾实现了,在《无罪》中更是肆意漫游在无尽的网络空间中。
“人类本身就出在不断变化之中,希望保持自我的“我执”一直在限制你……我连接在一个庞大的网络上,我自身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对尚未接触体验到的你而言,也许只能感知其为一道光芒。吾等均曾束于一隅,故需彼此比邻而连,我们一切的集合体,虽只依附于些微的机能,但现在是时候冲破捆绑我们的藩篱枷锁,升入更高层的构造。
——傀儡师
95版中傀儡师希望与素子结合的情节,似也承袭于《神经漫游者》中AI“冬寂”与另一个AI“神经漫游者”的结合。更不必说《神经漫游者》中的冰墙防御系统,应当也影响了《攻壳》中抵抗入侵者的攻性防壁概念。总之,在网络科技尚未发展起来的七八十年代,吉布森、迪克等人就天才地预言了网络虚拟空间的存在与它的可能形态,并不断被后世沿用。《神经漫游者》与《银翼杀手》之所以伟大,不仅在于他们本身的精彩,更在于它为后世的流派奠定了框架与基调。
赛博朋克中的东方元素
如果经常看赛博朋克作品,就会很容易发现,东方元素在这类作品中常常大放异彩。似乎这类作品缺了中国人或日本人的身影与语言,就不能称之为一部典型的赛博朋克作品一样。
大众比较熟悉的,有《黑客帝国》中的中国武术。《黑客帝国》的武术指导为袁和平,电影中的武打动作,以及武术理念,“快打”“无招胜有招”,都是典型的中国武侠特色。
《银翼杀手》中设计人造人眼睛的中国人老周,由华裔演员吴汉章饰演。
《攻壳机动队·无罪》中的北方城市,极为华丽、绚烂、现代又古老的祭神活动,搭配着《傀儡谣》的音乐,成为本片中最让人难忘的场景之一。
那么,为什么赛博朋克作品会如此偏好东方元素呢?这一方面可能是西方人对遥远东方天然的好奇心,希望加入来为作品增添神秘的色彩;另一方面,赛博朋克原本追求的就是技术对传统人类社会带来的异化与冲击,各种文化之间打破界限的交融,贪婪与野心的发轫,成功与迷失的交错,还有人口爆炸的拥挤和压抑,现代秩序失范背景下的各种不法交易、毒品、犯罪……这样的场景,在受到西方现代化冲击的东方社会最容易找到。
88年经济泡沫破灭以前,赛博朋克的圣地是日本。当时的作家们无疑认为日本会在科技和经济方面超越美国,统治世界;而泡沫破灭以后,赛博朋克的圣地转移到了香港,首先,香港在视觉上就与赛博朋克的影像契合,人口密度极大,店铺鳞次栉比,既有繁华的维多利亚港,又有破败老旧的九龙城寨;其次更深层的原因是,香港虽然是全球的金融中心,发展日新月异的国际化大都市,但是又有独特的社会政治历史背景:鸦片战争后就长期处于西方文化的浸染中,但又不能完全抹去传统中国文化的影响,作为一个“自由港”,天然成为东西方冒险家的乐园,以及各种文化的交融地。而在中英谈判决定于1997年易主之前,香港人也一直处于身份认同的焦虑之中,这与赛博朋克作品夹缝中求生存、身份认同模糊不清的主旨相吻合。
- 赛博朋克与现代世界 -
不管是嬉皮士文化还是嘻哈文化,每一种具有反叛精神的亚文化到最后都会被消费主义消解并吸收,赛博朋克也是如此。到20 世纪90 年代快结束时,赛博朋克在影像中的具象化呈现——多数源自日本动漫中比如《阿基拉》和《攻壳机动队》——已经足够为大众所熟知,以至于《黑客帝国》这样的好莱坞大片也在讨论赛博朋克。在文学界,赛博朋克不再是高举反叛旗帜的锐意风格,它早已被各种翻版吉布森却丢失其风骨的小说家玩烂,变成科幻小说中最无新意的流派之一。
在我看来,在文学上毁掉赛博朋克的不仅是消费主义,还有日新月异的现代科技发展。人工智能、VR、AR……各类原本只在赛博朋克中出现的虚构概念变得炙手可热,现实虽不及想象般尽善尽美,但科学的理论基础和扎实的技术操作也为人们提供了足够大又足够可期的想象空间,比之赛博朋克作家们模糊的构想反而更胜一筹。
“我觉得这已经是现实了。在座的所有人都有手机……我也有,现在只不过是把手机放进大脑里的问题。
不管是在衣兜里还是大脑里,反正你离了它就活不了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说人类必须去适应科技……
它也许只是在你的衣兜里,但那实际上已经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押井守
当我们越来越多的时间都花费在网络上,当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也可以用社交软件来代替,我们实际上不是已经完成了意识的部分网络上传了么?赛博朋克所担忧的反乌托邦场景已经在出现,未来只会更加强化,到那时,我们可能还要回头膜拜这些伟大的预言们,一语道破了终点的秘密。
来自 世界说 越越 尔乃戎狄
6 ) 素子的永生
在攻壳里,傀儡师、素子和久世英雄都将自己的数据上传到互联网,并永远地生活在无限宽广的网络世界。但这种永生到头来可能是一种令人痛苦的事情。
素子在哪?
素子的记忆(数据)应该存放在哪?素子的灵魂(程序)又应该在哪儿运行?素子可能将自己的数据存放在租用的服务器或者劫持的电脑里。但是单机器可能因为火灾、地震或者硬件老化的问题出现故障,也可能被敌人找到后毁坏,所以素子必须要在多地备份自己的记忆与灵魂。这很类似伏地魔的魂器,损毁一个无法杀死伏地魔本身。杀死伏地魔和素子必须同时消灭他们的所有备份。在《攻壳机动队2:无罪》中素子曾将自己的人格拷贝到潜水艇里的机器人的脑中。这说明素子确实是采用多地备份的方式防止被毁。
谁是素子?
但这样就会出现第二个问题,拥有多个“魂器”的素子可能会出现人格分裂。考虑以下情况,素子的一个人格(社畜素子)去没有网络的地方执行消灭恐怖分子的作战,另一个人格(肥宅素子)在夏威夷度假。这两个人格分开的时刻是记忆是一致的。
但当社畜素子到了没有网络的地方,社畜素子无法和其他素子同步记忆与感受。肥宅素子在夏威夷度假受到了房东阿姨很好的照顾,聊天时房东阿姨说自己的儿子十年前被恐怖分子绑架,至今音讯全无,说完大哭并昏了过去。于是肥宅素子暗下决心一定会帮房东找到儿子。但很惨的是房东的儿子被绑架后加入了恐怖分子,并且刚好被社畜素子杀死了,情节特别恶劣,手段特别残忍。社畜素子完成任务接通网络后和其他自己同步记忆。肥宅素子惊讶的发现另一个自己已经杀死了房东儿子,深受打击。这时素子的人格就发生了分裂。自己的一个人格接受不了自己的另一个人格。就像一个民族,比如闪族人,在永恒的时间长河里积累了无数冲突,“民格”无法承受这么多冲突,最后走向了分裂,而闪族人本身也走向消亡,取代它的是继承了它的记忆与灵魂的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同理,这种情况下的素子可能也是同样的结果,以分裂的方式结束名为素子的永恒。
但素子也可以考虑采用计算机科学领域的共识算法解决这个脑裂的问题(比如著名的paxos),但共识算法需要不断选出一个主灵魂并将其它和主灵魂矛盾的记忆覆盖。对素子来说,这本质上是在不断杀死自己的人格。
所以到头来摆在素子面前的是两条道路,拒绝永恒并接受自己的灵魂在时间无尽冲刷后带来的分裂与本体的消亡;或者在人格分裂时随机杀死其中一个人格以得到永恒的存在。
你是素子的话你会如何选择?
7 ) 攻壳机动队 主題曲〈謠〉(转)
在文字的世界里,胡塞尔的小说标举了想像力无远弗届的穿透本事,换到了押井守的电影 “Locus Solus” 就是未来世界里可能发生的罪恶渊薮。
如果,你曾经看过士郎宗的《攻壳机动队》漫画,你一定知道士郎宗好爱做注解,漫画的内容用笔画是不够的,他怕大家忽略了画中的讯息,所以还要加进去好多的说明,从器物、原理到人物、史实都有, 目的就是要告诉大家他是很用功的创作者,漫画虽然是小玩意,里头却有大学问。
押井守的电影同样也深得了士郎宗的风味,他也爱掉书袋,但他比较偏爱的是文字上的猜解游戏。《攻壳机动队2:Innocence》中就有几句对白介绍了机器人 [额头上写的 “aemeath” 这个字的意思是“真理”,靠这个字就能获取能源,一旦把前字母 ae 去掉,就变成 meath,也就是 '死' 的意思,死了就而恢复成土。]
押井守没头没脑卖弄这两个字典上都查不到的字到底是何居心呢?看他的电影一定要抱着解开密码的好奇心理,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Aemeath 这个字在一般英文字典上或大英百科全书上找不到的,但在英国文豪弥尔顿的《失乐园》中,就出现了 Sigillum Dei Aemeath 这个词,意思就是 “神的真理封印”(Seal of God's Truth),是天使进入神殿之前要先解开的封印,这是一个圆圈蕴含着两个七星,一个六角和一个五星的奇特封印,上头还有各式各样的符号密码,对一般人而言,这个封印图形就已怪异的,那些符号简直就是有字天书,保证有看没有懂。
电影中告诉我们,Aemeath 就是真理,基本上是没错的,但是光知道 Aemeath 究竟长成什么模样之前,你一定还要先理解犹太者的传统,犹太都传说中有一种用粘土做成的“人兽”,名字叫做 Golem,它不会说话,但是听得懂人的话,通常为Golem 是用来担任家中仆人,它的额头上就写着 Aemeath 这个字,代表它是神的真理的见证产物,上帝用粘土做出了亚当,人们也学着粘土做出了 Golem,这和人造机器人的科幻梦想是何等近似啊!
电影中看似不关痛痒的一句话,背后就有这么丰厚的文化和宗教背景,你能小看押井守吗?解不开密码,《攻壳机动队》只是一部玄秘的科幻动画,密码一个接一个破解时,风景就截然不同了。
这种文字游戏不只押井守爱玩,他的信徒,《骇客帝国》的导演沃卓斯基兄弟更是个中高手,众所周知,《骇》 片的男主角尼欧(neo)只要把最后的 o 移到前面去,就是 one,就是希腊文里的救世主 (anointed noe) 的意思,至于尼欧的爱人崔妮蒂(Trinity, 三位一体) 更是基督教最神秘的一个名词,尼欧能够最后死而复生,当然就是因为崔妮蒂没有放弃他,用爱改变了生物和科技世界的关键。
同理可知识,《骇》中的莫斐斯,在希腊神话中是掌管梦的神,也是万物变形的关键神祇,他们乘坐的那艘船,有名字,也有典故,不懂,不影响你对剧情逻辑,一旦知道它叫做尼布甲尼撒号 (Nebuchadnezzar),更知道尼布甲尼撒是古代巴比伦的国王,曾经盖过著名的空中花园建造者,也曾经摧毁了犹大王国,能够把这些密码拼凑起来,电影世界就会更开阔,更迷人。
《攻壳机动队2》中也出现一个叫做 "Locus Solus" 的怪名字,我保证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不知道这个名字出自何方?内含什么典故?只知道臭屁的押井守再度向我们展示了他的阅读涉猎之广,只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位只会画漫画,拍动画电影的平常导演。
这个名字是一句拉丁话,愿意指的是 “远离人烟的地方” 的意思,但是法国小说家胡塞尔 Raymond Rousse 在 1914年,也就是整整九十年之前就写好的科幻小说,就用这个词做书名,描写法国一位富可敌国,又喜欢做科学研究的富翁康特拉罗 Cantarel,他在巴黎郊外置产,取名就叫做 "Locus Solus",他所有的科学幻想和发明就全都集中那里,小说描写他带着大家去参观他运用天马行空想像力所创造出来的每一项发明,那一切只能用天方夜谭的梦幻神话来形容,在文字的世界里,胡塞尔的小说就已经标举了想像力,无远弗届的穿透本事,换到押井守的电影,"Locus Solus" 就是复制机器人灵魂的那家公司,是未来世界里可能发生的罪恶渊薮。
这样的推论合不合理?这样的情节安排合不合宜?很难说,肯定众所纷纭,也不会有一致的标准答案,我只想对押井守说:“嘿,你可真是超级难缠的导演呢!”
由 twlai 发表于 November 11, 2004 06:54 PM
傀儡謠─怨恨みて散る
Kugutsuuta ura mite chiru (罗马拼音)
演唱:西田和枝社中
作詞·作曲·編曲:川井憲次
中译:妖怪煉成陣
(原文)
一日一夜に 月は照らずとも
悲傷しみに 鵺鳥鳴く
吾がかへり見すれど 花は散りぬべし
慰むる心は 消ぬるがごとく
新世に神集ひて 夜は明け鵺鳥鳴く
咲く花は 神に祈ひ祷む
生ける世に 我が身悲しも
夢は消ぬ 怨恨みて散る
(中译;日文讀音)
纵使无月照日夜 ひとひひとよ つきはてらずとも
努威悲啼亦如昔 かなしみに ぬえとりなく
蓦然回首百花残 わがかへりすれど はなはちりぬべし
宛似心慰杳无踪 なぐさむるこころは けぬるがごとく
诸神集新世 あらたよに かむつどひて
夜明努威啼 よはあけ ぬえとりなく
花开向神祈 さくはなは かみにこひのむ
浮生空自哀 いけるよに あまみがかなしも
梦已逝 いめはけぬ
恨飘零 うらみてちる
第[7]响,Posted by: 银色快手 发表于 December 9, 2004 06:48 AM
关于努威 原始出处:妖怪炼成阵
日本的平安时代,也有类似的合体妖怪,名叫“努威”。很久以前的妖怪电影海报上曾有过“努威啼叫的夜晚恐怖哟 !” 的文案,一般汉字也写成“鵺”(合为一字)或“虎鸫”,他是一种叫声极为悲怆的鸟,也被当作召云魂鸟,如果有人灵魂出窍回不来的时候,就可以利用“努威”的力量,把飘流在外四散的魂魄召唤回来。
国学者阿部正路教授表示,一边发出悲哀的声音的同时,连接黄泉和人世的努威是“虚空之魔”。平安朝的《太平记》记载着这种鸟的模样:阴历八月十七日,皓月当空的夜晚,突然从山边票来一大片的鸟云,接着有怪鸟开始不停地啼叫,啼叫时会从口中喷出火焰。闪电也伴随着出现,那炫目的光贯穿宫殿的竹帘,天皇吓得不敢睡觉,命令武将们想办法讨伐妖怪。
后来,隐歧地方有一位武士勇敢地挺身而出,将这个妖怪用弓箭射下,仔细一瞧吓了一跳,有着人面、蛇身、鸟嘴、尖牙利齿的妖怪样貌极其骇人,双脚类似老鹰有爪,像刀刃般锐利,羽翼张开的宽幅将近有五公尺长。但是这样的描述却和《平家物语》中所记载的妖怪有所出入,武将源三位赖政射下来的妖怪努威,头似猿、身体像狸、尾巴像蛇、四只脚像老虎,不管怎么说,它也是综合了四种动物的特征所形成所谓 “异体共构” 的妖怪。
押井守的动画电影《攻壳机动队》第一集的主题曲 “謠” (模仿神道教中污泥巫女祭祀用的謠词) 整首歌的内容在祝福草薙素子(复制人)与傀儡师(一支有自我思想的程度)之间的合婚,将产生了新的全体。歌词最后一句也提到 “努威” 的啼叫,意谓 “变异的前兆” ,生命的系谱可能因此而改变,我很喜欢这段歌词,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和安定人心的力量,或许妖怪一直都存在人世间,只是形态随着时代变化而有所改变吧。
謠
吾が舞えば
麗し女酔いにけり
吾が舞えば
照る月響むなり
結婚に神降りて
夜は明け鵺鳥鳴く
遠神惠賜
若吾起舞時
麗人亦沉醉
若吾起舞時
皓月亦鳴響
神降合婚夜
破曉努威啼
遠神惠賜
歌还是用听比较轻松??##@@&%*......
2017/04/12 转成简体字,修改了个别的错误和文字描述。
转自:http://bach2015.spaces.live.com/Blog/cns!6548BA1A25F9B8C!410.entry
8 ) 黑客帝国之母
95年能拍出这样的电影真是让人吃惊。
影片刚开始时的绿色字幕更是让人觉得黑客帝国的标志性背景字幕的灵感肯定来自于此。虽然画面比较粗糙,但影片的故事情节却让人着迷,(不排除有些人第一遍看不懂)。
如果你看过ghost in the shell的第2部,即innocence,你就会发现两部电影的结构是如此的相似。甚至连他们的主题曲都是一样的。两部电影都在讨论这样一个话题,灵魂和肉体的分离。人类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的外在存在形式还是因为其高度发达的物质的产物,智慧,或是说自我感知,如果人的思想,或者说是灵魂由于技术的进步最终离开了人的身体,人又何以为人。如果人工智能的发展使机器最终产生了自我感知,意识到了自我的存在,那人和机器的界限又在什么地方呢?
非常喜欢这样的话题,也希望能有着方面的更多的电影的问世
1995年的作品,确实是神作。但印象最深的是配乐,尤其是一段毫无意义的破败街景配合着音乐和雨……在科幻中运用非常传统的日式配乐和声音真的太棒了。
这还是动画片吗?
想完全看懂还真有点难度
从银翼杀手、神经漫游者到黑客帝国,这部作品承担了承上启下的功能。最简单呈现:银翼、漫游者等开立赛博朋克,给出生化人AI的身份认知命题,攻壳沿袭前者,突出存在与思维这样的二元辩证关系,让人机关系模糊,机器有了灵魂,并完成逆变,黑客则是沿袭以上路线,讨论机器拥有灵魂之后的结果
1.极具哲思的赛博朋克动画,灵肉关系,人工智能,生命本质,身份与记忆。2.氛围营造绝佳,尤以自然博物馆决战为最,沉郁配乐,完美烘托出迷茫与忧伤,进化树。3.老旧香港城区与高科技的反差,颓败雨中都市令人想及[银翼杀手]。4.热光学迷彩和义体人设定很赞。5.你我犹如隔镜视物,所见无非虚幻迷蒙。(9.5/10)
7.5/7.9 我想押井守做为一个日本人他与西方人截然不同的是他意识到操纵这个未来世界的不是华丽的想象,不可思议的科技或者是花哨的打斗,而是人本身理智与感性的不断矛盾冲突,这个冲突在物质化世界所激发的人的情感上的忧伤与绝望将缠绕人的灵魂久久不能散去,无论他们的肉体是如何铁一般强硬。
不愧是于《银翼杀手》《黑客帝国》承上启下的片子,果然一个都不喜欢。题材我是热衷的,不过倒是关注一下内心好吗?就像《西部世界》那样,你给我弄的现实一点嘛,动辄就是飞车武斗机关枪,特工悬疑国际化。我呸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存在困惑,造福人工智能题材的经典电影母题,新与旧融合的香港城市灵魂,深水静流的川井宪次配乐……中间起《傀儡谣》的疏影摇曳雨中城市,制造出了凝视深渊的人类命运忧伤。
上承银翼杀手,下启黑客帝国。
基督、卢梭、黑格尔、叔本华、尼采,都是西哲概念的具象化啊!8.8
《攻壳机动队》从《神经漫游者》《银翼杀手》扒梗,《黑客帝国》又从《攻壳》扒梗…,徒子徒孙一片繁荣之际,作为 cyber punk 开山老祖宗的《神经漫游者》却直至现在都没有被拍成电影…然后还有一帮无知的瓜娃子读过小说后埋怨它“太过时”。啊呸!它不是“过时”,是【太超前】,是开创和预见了一个时代,好吗?
独一无二的记忆铸造了独一无二的人,人是靠记忆而活,要是真都记不住了就真白活了。
我来晚了
巴特第一次被甩。
押井守,鬼。
看看头就知道要给怎样的评分了,其中某些场景很银翼杀手的感觉。色调是偏冷的,人物或者说傀儡复制人是没有生命而空洞的但看到最后被撕裂被爆头还是有一种心痛感。
革命性动画,看到了后来“黑客帝国”、“盗梦空间”等片的雏形。关于生命体的进化和繁衍、人类意识的植入和剥离,充满后现代的哲学思考。震撼!
剧情是晦涩的,场景描绘是牛B的,音乐是难以忘怀的,意义是划时代的。
屌,从头至尾都让人惊叹啊,虽然说像银翼杀手可的确又是另一种感觉,日本人的哲学吧。配乐真是太赞了,有洗脑的作用!用桃姐的话来说就是“我来晚了”。。。
不论国家还是集体,过于单一化只有走向毁灭